看来沐家不仅私通女真,还在暗中窃取兵器原料,背后定然有北静郡王府的指使。
否则一个小官宦家族造反不过是开玩笑,相信的人不多。
工坊的火光依旧灼热,锻造声震耳欲聋,可贾政的心里却一片冰凉。
他知道,这失踪的两百斤锰矿,只是冰山一角,沐家与郡王府的图谋,恐怕比他想象的还要大。
他必须尽快查清锰矿的去向,阻止更多禁品流入女真,否则边境再起战事,受苦的终究是百姓。
不多时,监工匆匆返回,脸色难看地禀报:
“侍郎大人,半个月前领锰矿的是王管事,可他三天前突然告假回乡了!还有,那天沐家的管事也来过工坊”
贾政眼神一沉,果然是沐家!
“派人,去追王管事!”
他快步走出工坊,阳光刺眼,却照不进他眼底的阴霾——这场由锰矿引发的追查,才刚刚开始。
赶回工部衙署,贾政直奔文书房,拍着桌案沉声道:
“立刻找出王管事的入职档案,查清他是谁引入工坊、又是谁批的假!”
文书房的吏员不敢耽搁,翻箱倒柜地查找,可折腾了半个时辰,只捧出一叠空白卷宗,脸色惨白地回道:
“侍郎大人,王管事的档案……不见了!库房里所有同期的档案都在,就少了他这一份。”
“不见了?”
贾政眼神一厉,指节攥得发白。
档案早不丢晚不丢,偏在王管事失踪、锰矿查无下落时消失,分明是有人故意销毁证据。
他强压怒火,冷声道:
“盯着库房值守的人,一个都不许走,稍后再审!”
眼下唯有寄望于追拿王管事的人。
可两日后传来的消息,让贾政的心沉到了谷底——派去的人在离京五十里的官道旁,发现了王管事全家的尸体,车马翻倒在沟里,随身携带的钱财分文未剩,看起来像遭遇了劫匪。
“劫匪?”
贾政盯着回报的亲信,语气冰冷,
“全家灭口,偏偏带走钱财做幌子,哪有这么巧的事?”
他清楚,这是幕后之人在斩草除根, 锰矿的线索,就这么断了。
可案件牵涉兵器原料走私,还可能关联北静郡王府与女真,绝容不得他放弃。
“传我命令,工部全员自查!重点核对王管事入职以来的所有经手事务,尤其是原料领用记录!”
贾政下令道。
可自查很快陷入僵局。
王管事进入工部工坊已有八年,当年的引介人和审批者,一个早已致仕回乡,一个调任外地,留在工坊的人大多是后来入职的,对当年的情况记忆模糊。
“政侍郎,当年我还是个学徒,只记得王管事是‘上面打招呼’进来的,具体是谁,实在想不起来了。”
一名中年锻工挠着头说道。
贾政皱紧眉头,知道硬查下去只会徒劳。
他沉吟片刻,唤来贴身小厮:
“你去工坊,找那些入职十年以上的老人,不管是锻工还是杂役,都好好问问。”
“就说找他们回忆旧事,旁敲侧击问王管事当年是怎么进来的,有没有人特意关照过他。”
小厮领命而去。
贾政坐在案前,指尖敲击着桌面,脑海里反复梳理线索:
王管事入职有“上面”撑腰,档案被销毁,全家遭灭口,这背后的势力必然手眼通天。
结合李清廉的提醒,北静郡王府的嫌疑越来越重——说不定王管事从一开始,就是郡王府安插在工部的棋子。
傍晚时分,小厮匆匆返回,带来了零碎的消息:
“老爷,有个看库房的老陈头说,当年王管事进来时,是时任工部郎中的张大人亲自领来的,还特意吩咐‘多照看’。”
“那姓张的后来调到了吏部,听说跟北静郡王府走得很近!”
“张郎中?”
贾政眼神一动,立刻让人去查此人底细。不多时,吏员回报:
“张大人如今是吏部考功司主事,确实常去郡王府赴宴,而且……赵振大人升任吏部侍郎后,正好管着考功司。”
贾政心中豁然开朗。
一条隐秘的线渐渐清晰:
郡王府通过张主事安插王管事入工部,利用其职务之便窃取锰矿,再由沐家转运给女真,事败后灭口王管事、销毁档案,而赵振刚到吏部,或许对此事并不知情。
“看来,得去吏部走一趟了。”
小厮退下后,贾政并未立刻传唤车马,反而重新坐回案前,指尖在张主事的名字上反复摩挲。
他清楚,此刻贸然赶往吏部问询,无异于在浑水里投下巨石——张主事能从工部调任吏部,还坐稳考功司主事之位,绝非平庸之辈,必然有自己的消息渠道。
一旦察觉到风声,定会立刻与背后势力通气,甚至提前伪造证据、撇清关系,到时候线索只会更乱,再难追查。
“能在两部之间辗转立足,手段定然不简单。”
贾政低声自语,眉头微蹙。
工部管实务,吏部掌考核,看似并无直接关联,可张主事却能平稳过渡,还得了“干练”的名声,这背后若没有人脉支撑,绝无可能。
而这人脉,十有八九与北静郡王府脱不了干系。
他起身走到窗边,望着衙外往来的官员身影,心里暗自盘算。
现在最关键的不是找张主事对质,而是先摸清对方的底细——他在工部时与王管事有多少往来?
调任吏部后是否还与沐家有联系?
郡王府是通过何种方式操控他的?
这些问题若不查清,贸然上门只会打草惊蛇。
“得先从内部挖线索。”
贾政眼神一凝。
王管事在工部待了八年,即便行事隐秘,也不可能毫无痕迹。
那些工坊老人或许还藏着没说出口的细节,比如王管事是否常私下会见外人,或是在原料领用前有过异常举动。
此外,当年批准王管事入职的手续虽没了档案,却未必没有旁证,比如同期的考勤记录、领用签字的笔迹比对,或许能找出破绽。
他转身唤来亲信:
“你再去工坊一趟,跟老陈头他们说,只要能想起王管事当年的任何异常,哪怕是一句奇怪的话、一个陌生的访客,都重重有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