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兵张了张嘴，脸上的愤愤渐渐变成了慌乱。
他只想着郡王府的权势，却忘了自家做的是掉脑袋的勾当，更忘了贾政从不是会被权势胁迫的人。
“那……那咱们就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两个人在府里监视咱们？”
沐兵的声音弱了下去，满是不甘。
沐家主闭了闭眼，缓缓睁开时，眼神里只剩认命的无奈：
“不然还能怎么办？先忍下来，让贾忠、贾顺留在府里。”
“往后做事收敛些，别再想着算计贾家，更别让他们抓住私通女真的把柄。等这阵风头过了，再慢慢想办法。”
他看着窗外，心里清楚，这“办法”怕是很难想出来了。
贾政既然敢派监军，就早把一切都算计好了，沐家往后只能像提线木偶一样，被贾家牢牢攥在手里。
而那面曾经让他引以为傲的“郡王妃母族”招牌，在绝对的实力和把柄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沐兵带着满肚子不甘离开书房后，沐家主猛地一拳砸在桌案上，茶盏被震得叮当作响。
他盯着案上那盏早已凉透的茶，眉头拧成了死结——贾忠、贾顺此刻怕是已经在府里安置好了，往后沐家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荣国府的眼睛。
“来人！”
沐家主沉声道，语气里带着压抑的怒火。
门外的小厮连忙躬身进来：
“家主，您有何吩咐？”
“去把这个交给郡王府的人，就说事情已按计划送达，只是……出了点岔子。”
沐家主从抽屉里取出一封封好的密信，塞进小厮手里，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他原想等交易成了再向郡王府报信，可如今贾家派了监军，这事再也瞒不住了。
小厮接过信，刚要转身，又被沐家主叫住：
“等等！顺便告诉王妃，荣国府派了两个人来沐府，说是‘帮衬打理’，实则是来监视咱们的一举一动。”
小厮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连忙点头：
“小的明白，这就去办！”
说罢，揣着密信快步离去。
书房里重新恢复寂静，沐家主瘫坐在椅子上，只觉得浑身乏力。
他抬手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脑海里反复回荡着方才与贾政管家的对话——对方那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分明是吃定了沐家，半点转圜的余地都没有。
“贾政这只狐狸，真是越来越难缠了。”
沐家主低声咒骂，眼神里满是忌惮。
从前他只当贾政是个刻板的书呆子，靠着祖上荫庇才混到工部职位，压根没放在眼里。
可这次接触下来，他才真切感受到对方的手段——看似不动声色，却一招掐住了沐家的命脉，让他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
他想起早年与贾家的往来，那时荣国府虽有声望，却也没到这般独断的地步。
可自从贾代善去世，这两年贾政接手府中事务，又在朝堂上屡立功劳，荣国府的势头一日比一日盛，贾政的权势也跟着水涨船高。
如今的贾政，早已不是他能得罪得起的人物。
“悔不该听郡王府的撺掇。”
沐家主重重叹了口气，心里涌起一阵悔意。当初北静郡王府找上门，说让沐家借着贾家旗号与女真交易，既能赚得暴利，又能帮郡王府探探贾家的底，他一时贪念起，便答应了下来。
可他万万没想到，贾政的警觉性这么高，才刚有动作就被察觉，还反过来派了人监视。
现在倒好，沐家成了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
一边要受贾家的掣肘，一举一动都被盯着；
另一边还得给郡王府办事，不能露出半点破绽。
他越想越觉得憋屈，却又无可奈何。
“说到底，还是自家实力太弱。”
沐家主苦笑一声。若是沐家有贾家那般的底蕴，或是有郡王府那般的权势，何至于落到这般境地？
可沐家只是个靠裙带关系攀附权贵的商户，在真正的世家大族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他想起方才沐兵说的“找郡王府撑腰”，心里更是凉了半截。
郡王府要是真愿意帮忙，当初就不会让沐家出面冒险。
水溶王爷何等精明，怕是此刻早已知道消息，却只会隔岸观火，绝不会为了沐家与贾政撕破脸。
毕竟，在他们这些大人物眼里，沐家不过是枚可利用也可舍弃的棋子。
“这贼船，既然上了，就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了。”
沐家主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远处荣国府的方向，眼神渐渐变得坚定。
事到如今，后悔也没用了。
只能先稳住贾忠、贾顺，不让他们发现私通女真的秘密，同时尽快完成与郡王府的约定。
至于风险，他比谁都清楚——一旦暴露，沐家必然万劫不复。
可事已至此，他没有退路，只能赌一把，赌自己能把这出戏演到底，赌贾政不会轻易撕破脸，更赌郡王府在事成之后，能兑现承诺，给沐家一条生路。
窗外的阳光透过窗棂洒进来，落在案上的密信残影上。
沐家主知道，这封信送出去，就意味着他彻底把自己绑在了郡王府的战车上，往后的每一步，都得如履薄冰。
可即便如此，他也只能咬着牙，继续走下去。
工部议事堂内，气氛比往日更显郑重。
李清廉端坐在主位上，目光扫过堂下众人，清了清嗓子开口：
“今日有两桩要事宣布。其一，赵振因战事期间督造兵器有功，且素来勤勉忠心，已被陛下拔擢为吏部侍郎，明日便赴任。”
话音刚落，众人纷纷向站在一侧的赵振道贺。
赵振满面红光，连连拱手：
“多谢诸位同僚相助，往后在吏部，若有需赵某效劳之处，尽管开口。”
他虽非吏部主管，可吏部掌管官员考核任免，天然比其他五部更具分量，这提拔无疑是平步青云。
待祝贺声平息，李清廉继续道：
“其二，赵振离任后，贾政升任工部左侍郎，暂不设右侍郎，协助本部打理日常事务。”
贾政起身谢恩，神色平静无波。
虽只是左侍郎，但独掌副职之权，加之他本就在工部根基深厚，实际话语权已不亚于尚书。
堂下众人暗自思忖，贾政在兵器改良上立了大功，此次升迁也是实至名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