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沉默片刻,王妃见他似有心事,轻声问道:
“王爷今日似是比往常忙碌,可是京里又出了什么事?”
“倒也不算大事。”
水溶呷了口茶,目光落在庭院里新开的菊花上,
“不过是国库空虚的事传开了,朝堂上有些议论。”
“对了,有件事要跟你说——你准备一下,近日抽个时间,去荣国府拜访一下贾母。”
王妃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点头应道:
“是,我知道了。只是……好好的,怎么突然要去拜访荣国府?咱们与贾家虽有旧交,却也有段日子没走动了。”
“如今不比往日。”
水溶语气平缓,却带着几分深意,
“此次大同大捷,贾政在其中出了不少力,连陛下都暗自赞许。”
“贾家经此一事,声势怕是要再起来些。”
“你去拜访贾母,一来是维系两家的旧情,二来也算是替我递个话——北静郡王府与荣国府,向来是守望相助的。”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
“说话时不必太过刻意,寻常寒暄即可,问问贾母的身子,聊聊府里的琐事。重点是让贾家知道,咱们对他们并无疏远之意。”
王妃冰雪聪明,立刻明白他的用意,轻声笑道:
“王爷放心,这点分寸我还是有的。我明日就备些滋补的药材和江南新采的茶叶,亲自去荣国府一趟。想来贾母见了我,也会高兴的。”
水溶看着她了然的模样,心中微定。
他知道,王妃素来周到,定能把这件事办得妥帖。
如今朝堂局势微妙,国库空虚、江南富商蠢蠢欲动,多一个盟友总比多一个陌生人好。
而贾家有贾政在朝堂支撑,又有几分实力,此时与之维系好关系,对北静郡王府而言,绝非坏事。
“嗯,你办事,我放心。”
水溶颔首,伸手替她拂去落在肩头的一片落叶,语气柔和了些,
“只是也别太劳累,若是贾母留你吃饭,便多坐会儿,不用急着回来。”
王妃笑着应下,心中也明白。
荣国府荣庆堂内,暖意融融。
贾母斜倚在铺着软垫的榻上,看着堂中追逐嬉戏的宝玉和探春,嘴角噙着笑意,手边的小几上放着刚沏好的老君眉,氤氲的茶香里满是天伦之乐。
“老祖宗,您尝尝这个刚做的枣泥糕,还是热乎的。”
鸳鸯端着食盘上前,轻声说道。
贾母刚要伸手去拿,就见外面的丫鬟匆匆跑进来,神色带着几分急切:
“老祖宗!北静郡王妃来了!已经快到府门前了!”
“什么?”
贾母手上的动作一顿,眼中满是讶异,连忙坐直身子,
“快!快吩咐下去,开中门迎接!”
她一边整理着衣襟,一边暗自思忖——自从贾代善去世,当年的四王八公虽还维持着表面的往来,实则早已形聚实散。
北静郡王府这些年更是隐隐成了勋贵世家的新核心,除了年节时的礼节性拜访,平日里少有私下联络,今日郡王妃突然到访,定有深意。
不多时,北静郡王妃已在丫鬟嬷嬷的陪同下走进荣庆堂。
她身着一袭藕荷色绣暗纹的褙子,头上只簪了一支赤金点翠步摇,虽年轻貌美,却透着与年龄不符的端庄稳重。
“见过老太太。”
郡王妃上前,语气恭敬。
贾母连忙起身,笑着扶住她的手:
“王妃快坐!看你这孩子,来就来了,还这么客气。”
她拉着郡王妃在身旁坐下,目光细细打量着对方——郡王妃虽地位尊崇,是当今圣上亲封的郡王妃。
但自己终究是贾代善的发妻,论辈分、论世家根基,两人也算是隐隐的平等地位,不必过分谦让。
“早就想来给老祖宗请安,只是前些日子身子有些不适,一直耽搁到现在。”
郡王妃笑着说道,目光扫过堂中的孩子,
“这就是宝玉和探春吧?瞧着真是机灵可爱。”
“不过是些皮猴儿,让王妃见笑了。”
贾母笑着应道,心里却越发清楚——郡王妃这话不过是寒暄,绝不是为了看孩子才突然上门。
鸳鸯端上茶来,郡王妃接过,轻轻呷了一口,才缓缓开口:
“老祖宗,其实这次来,也是想跟您说说话。”
“前几日大同大捷的消息传来,京里都在夸政老爷有本事,想出那么好的计策,不仅打赢了仗,还省了不少功夫。”
“咱们这些做老亲家眷的,听着也替贾家高兴。”
贾母心中一动,脸上却依旧是温和的笑意:
“不过是他运气好,蒙陛下信任,才敢提些浅见,哪当得‘有本事’这三个字。”
嘴上虽谦虚,心里却明白了郡王妃的来意——这是借着夸赞贾政,来试探贾家的态度,也是在示好。
她知道,贾代善去世后,贾家在勋贵圈子里的影响力日渐减弱,如今贾政凭借大同战事崭露头角,北静郡王府主动上门,怕是想重新拉近两家关系。
贾母不动声色地与郡王妃闲聊着家常,心里却已盘算清楚——这门往来,得维系好,但也不能太过急切,得慢慢看,慢慢走。
不多时,丫鬟便领着秦可卿、贾元春、李纨等人来到荣庆堂。
几人按次序上前,对着北静郡王妃盈盈行礼,声音温婉:“见过郡王妃。”
郡王妃抬眼望去,目光瞬间被眼前的景象吸引——贾元春身着宝蓝色宫装,气度雍容,带着几分宫廷熏陶出的端庄;
李纨穿一身素色衣裙,眉眼间虽含着温婉,却也藏着世家妇人的持重。
而站在中间的秦可卿,一身藕荷色绣玉兰的褙子,身姿窈窕,眉眼如画,肌肤莹白得仿佛能掐出水来,举手投足间既有大家闺秀的优雅,又带着几分旁人不及的灵动气韵。
“诸位快请起。”
郡王妃连忙开口,心中却满是惊讶——她早就在神京城里听过秦可卿的艳名,说贾政的这位夫人是“倾城之貌,解语之姿”,今日一见才知,言语描述竟远不及真人半分。
这般容貌气质,便是宫里的妃嫔,也难有几人能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