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道别后,贾政独自站在宫门外,望着远处的城墙,心中思绪翻涌。
户部侍郎的“发难”、北方战事的预警、国库的空虚……这些事如同交织的绳索,让他意识到:
江南盐务不仅关乎贾家的势力,更与朝堂财政、边境安危紧紧绑在一起。
接下来,他不仅要应对盐量差额的核查,更要为明年可能到来的战事,提前做好产业与资金的准备——唯有贾家在江南根基稳固、盐利持续增收,才能在即将到来的风波中,既稳住自身。
否则,难保不会有人把注意打在贾家身上,往扬州掺沙子。
回府的马车上,贾政闭目沉思,眉头始终未展。
户部侍郎的“盐量差额”疑云尚未散去,北方战事的预警又接踵而至,而国库空虚的现实,让他敏锐察觉到——扬州,或许已成为朝堂眼中的“突破口”。
江南之地,前有甄家经营多年,根基盘根错节,后有各大官员派系相互掣肘,即便皇帝有意增收,也难轻易压榨;
可扬州不同,仅有贾家,与朝堂官员瓜葛不深。
如今工坊、盐运、护卫皆在贾家掌控,看似势力稳固,实则成了“软柿子”——朝堂若想从江南榨取更多银两填补国库,定会先从扬州下手,以“盐量差额”为引子,借机要挟贾家加税。
贾政指尖轻轻敲击车壁,心中满是顾虑:
若答应加税,只能是百姓和商户,看似顺从了朝堂,却等于将压力转嫁给扬州的百姓与商户——盐价若涨,寻常百姓吃盐成本增加,工坊雇工的生计也会受影响;
商户利润被压缩,难免心生不满。
长此以往,贾家便会站在平民阶级的对立面,失去扬州本地的人心,而人心一旦散了,再想稳固产业根基,难如登天。
若是给官员加税,就将自己放在了官员对立面。
可若不答应加税,朝堂定会借“抗旨”“不顾国库安危”发难,轻则斥责林如海办事不力,重则收回扬州盐引、打压工坊产业,甚至牵连贾家在京的地位。
一边是朝堂的压力,一边是阶级的对立,无论如何选择,都像是走进了死胡同。
他忽然想起秦可卿商队在扬州的口碑——因官盐价格稳定、质量上乘,百姓与商户多愿购买贾家官盐,这才让盐税短短一年增长三成。
若为迎合朝堂加税,毁了这份信任,便是自断根基。
“必须找到盐量差额的真正缘由。”贾政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坚定——唯有查清差额不是林如海失职,也不是贾家截留,而是户籍错漏或残余私盐所致,才能堵住朝堂借机加税的口子。
马车驶入荣国府大门,贾政下车时,心中已有了盘算:即刻传信给贾琏,一是全力配合户部核查,务必找出差额真相;二是加快推进棉花种植与蒸汽机工坊,以产业增收替代“加税压榨”,既给朝堂一个交代,也守住扬州百姓的支持。
他深知,这场关于扬州的博弈,早已不是单纯的“盐务纠纷”,而是关乎贾家在江南的立足根本,更是关乎“朝堂需求”与“阶级民心”的平衡。
一步行差踏错,便可能让之前所有的布局付诸东流——他必须慎之又慎,在朝堂压力与百姓利益之间,寻出一条既能保贾家、又能稳扬州的生路。
饭桌上,贾政捧着碗,筷子半天没动一下,眉头还微微皱着,显然还在琢磨江南盐税的差额问题。
秦可卿看在眼里,心中诧异——贾政向来沉稳,即便公务繁忙,也极少在府中露出这般魂不守舍的模样。
待丫鬟撤下碗筷,秦可卿扶着孕肚,轻声问道:“老爷今日怎的魂不守舍?连吃饭都在走神,莫不是朝堂上的事还没理顺?”
贾政叹了口气,将早朝户部侍郎弹劾林如海、北方战事预警,以及自己担忧扬州被当作加税突破口的事,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末了,他仍是愁眉不展:“如今最棘手的,便是那盐量差额——按户部核算,扬州人均耗盐比京师少三成,若查不出缘由,怕是真要被揪住不放。”
秦可卿听完,却忽然笑了,伸手轻轻拍了拍贾政的手背:“老爷莫急,这差额的缘由,我或许知道。”
贾政一愣:“你知道?”
“嗯。”秦可卿点头,语气带着几分笃定,
“还记得三个月前,老爷将芸娘、梅香几位江南妾室接入府中吗?”
“她们带来了江南的饮食习惯,口味偏清淡,做菜时盐放得极少。府里的厨子为了迎合她们,也跟府里表现,也跟着调整了口味,连带着下人们的饭食,盐量都减了大半。”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我心思细些,当时便发现府里的盐消耗少了许多——从前每月需用两石盐,那两个月竟只用了一石二斗,还特意问过厨房管事。”
“后来我让人留意了扬州城的情况,发现不少商户和百姓,清淡口味,做菜少放盐,官盐的日常消耗自然就少了。”
贾政听完,眼中的愁云瞬间散去,连声音都轻快了几分:“竟有此事?我倒没留意饮食口味的变化,没想到竟影响了盐耗!”
“可不是嘛。”秦可卿笑着道,“江南人本就比北方人口味淡些,户部侍郎只按常例推算,却没考虑到‘饮食习惯变化’这层,才觉得有差额。”
贾政心中彻底松了口气,伸手揽过秦可卿,语气中满是欣慰:
“多亏你心思细腻,不然我还在这儿瞎琢磨。”
“有了这个缘由,等户部御史去扬州核查,只需让厨房、商户拿出这两个月的用盐记录,再问问百姓饮食习惯,便能说清差额的真相,也能洗清林如海的嫌疑。”
“不仅如此。”秦可卿补充道,“咱们还能借着这事,向朝堂说明扬州官盐销量虽有波动,却不是人为截留,而是民生习惯所致。”
“至于国库需增收,咱们可以提‘扩大棉花种植、增加工坊产出’的法子——用产业税填补盐税波动,既不用加税压榨百姓,也能为国库做贡献,朝堂想必也会认可。”
贾政连连点头,心中的顾虑一扫而空。他看着秦可卿聪慧的模样,忍不住笑道:
“还是你想得周全。有你在,我这心里也踏实多了。”
秦可卿享受着贾政夸奖,还是娇羞推辞,
“满朝高官来自江南无数,肯定有不少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