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廉在一旁听得明白,笑着打趣:“政老弟这是步步为营啊!先靠小工坊打出‘机器纺纱’的名头,让商户、百姓看到好处,将来棉花来源稳了,再扩规模——到时候别说扬州,说不定整个江南的纺纱业,都得跟着变天。”
贾政颔首:“正是这个道理。如今棉布贵,根源在纺纱慢、人工成本高。若蒸汽机纺纱能把效率提上去,不仅能让工坊赚得利润,将来还能让棉布价格降些,于国于民都是好事。更重要的是,让世人看到蒸汽机不只是‘吞金兽’,还能实实在在造利,后续推广起来,阻力也能小些。”
王郎中连连点头:“可不是嘛!只要扬州的纺纱工坊出了效益,到时候不用咱们多说,商户们自会盯着蒸汽机,朝廷也更愿意拨款支持——这才是长久之计。”
雅间内的丝竹声似乎也轻快了几分,众人围绕着扬州纺纱工坊的细节讨论起来:从工坊选址要靠近漕运码头(方便运棉花、运棉布),到工匠要从本地招募(方便管理),再到如何记录机器与手工的效率对比(方便后续宣传),句句都落到实处。
雅间内,刚议完纺纱工坊的规划,工部的一位主事便忍不住发问:“政大人,您说在扬州种棉花,可如今地里都种着粮食,百姓连肚子都未必能填饱,谁肯改种棉花?万一棉花种多了,粮食不够吃,岂不是要出乱子?”
这话一出,众人都静了下来,目光齐刷刷看向贾政——粮食是民生根本,若因种棉花耽误了粮食,别说工坊办不成,恐怕还会引发民怨,重蹈此前盐荒的覆辙。
贾政却神色平静,指尖轻轻叩了叩桌案:“这事我早有盘算,分两步走。”
他抬眼扫过众人,语气笃定:“第一步,‘试点种植’。先在扬州下属各县,选些土壤贫瘠、种粮食产量低的地块,动员农户试种棉花——官府给补贴,每亩地免三年赋税,还派农官指导种植。这样一来,农户没了‘种棉亏粮’的顾虑,也愿意试试新鲜。”
“至于粮食问题,”贾政话锋一转,继续说道,“第二步,‘内外补粮’。对内,扬州新置的祭田和府里的良田,今年都要推广改良的稻种,争取多打些粮食;对外,从湖广、江西这些产粮大省采购余粮,储存在扬州的官仓里。一旦本地粮食不够,就从官仓调拨,确保百姓有饭吃。”
李清廉听得连连点头,忍不住插话:“这法子稳妥!既不耽误粮食生产,又能试种棉花,还能借着采购粮食,跟湖广的官员搭上线——一举三得啊!”
先前发问的主事也松了口气:“原来政大人早有安排,是我们多虑了。有官府补贴和外调粮食兜底,农户肯定愿意种棉花,咱们纺纱工坊的原料,也就能慢慢稳下来了。”
贾政笑了笑:“民以食为天,种棉花的前提,绝不能让百姓饿肚子。先试点、再推广,先补粮、再扩种,一步步来,才不会出乱子。”
雅间内的紧张气氛彻底消散,众人又热闹起来,开始讨论改良稻种、联系湖广粮商的细节。
王郎中甚至提议,让工部派匠人去扬州,帮着修水渠、改进农具,助力粮食增产。
贾政看着众人热切的模样,心中更添了几分笃定——小范围试验虽慢,却是最稳妥的路。
只要扬州的纺纱工坊能成,便能为蒸汽机的推广撕开一道口子,也为贾家在江南的产业,再添一块稳固的基石。
邀月楼的雅间内,众人围绕棉花种植、纺纱工坊议了近一个时辰,桌上的茶水添了三回,点心没动几口,丝竹班子在门外候着,连曲儿都没开唱——满屋子老爷们只顾着说话,竟没点一个消费项目。
楼下的老鸨早坐不住了。
起初看是李清廉、贾政这两位大人物驾临,还想着“大人物定有大手笔”,耐着性子等;
可眼看楼下客人多了起来,雅间却一直“冷场”,她终于按捺不住,亲自端着果盘,轻轻推开雅间房门,脸上堆着笑问道:
“各位大人,要不要传些姑娘来唱曲儿?或是添些好酒、拿手的菜?”
恰在此时,贾政刚与众人敲定了分工——王郎中负责派工部匠人去扬州指导纺纱机调试,刘主事联络湖广粮商,李清廉则在朝里帮着协调棉花试点的赋税减免。
见老鸨进来,贾政笑着摆手:“每一位添一人,把你这儿的招牌菜都上一份,再温几坛好酒——今日议事顺利,我做东,大家尽兴!”
老鸨一听“做东”,眼睛瞬间亮了,连忙应道:“哎!马上就去安排,保证让各位大人满意!”
说罢脚步轻快地退了出去,生怕晚了这桩大生意。
李清廉看着老鸨的背影,打趣道:“政老弟总算肯‘出血’了!方才这一个时辰,老鸨的脸都快挂不住了,若不是看咱们的面子,怕是早来催了。”
贾政笑了笑:“先前议事要紧,没顾上这些。如今事定了,自然该请大家吃顿好的。再说,往后扬州的事,还得靠各位多出力,这顿酒,该请。”
不多时,热腾腾的菜肴端了上来——水晶肘子、松鼠鳜鱼、红烧鹿筋,都是邀月楼的招牌;温好的女儿红斟满酒杯,酒香四溢。
众人举杯共饮,先前议事的严肃散去,多了几分同僚相聚的轻松。
酒过三巡,王郎中借着酒劲道:“政大人放心,扬州的纺纱机之事,咱们工部匠人定给您调试得妥妥帖帖,绝不让您失望!”
刘主事也跟着举杯:“湖广的粮商我熟,明日就去联络,保准把粮食的事办得妥妥当当!”
贾政一一回敬,心中暖意渐生——从龙首宫面圣,到邀月楼议事,再到如今众人齐心助力,贾家的前路,正随着这些合力,一点点变得清晰而宽阔。
又热闹了半个时辰,宴席才散。
众人各自登车离去,贾政站在邀月楼前,看着夜色中渐渐远去的车马,心中暗自盘算:扬州的纺纱工坊、棉花种植,有了工部、都察院的助力,定能顺利推进。
而这一切,不过是改变世道、突破修行的第一步——往后的路,还需这般稳扎稳打,方能行得长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