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臣也是这般想。”皇帝蹙眉,“若调钦天监的术士去,又怕动静太大,反倒打草惊蛇。”
太上皇看了他一眼,忽然笑了:“你忘了一个人?”
皇帝一愣。
“贾政。”
太上皇指尖敲了敲桌面,
“那僧道二人在神京时,可是栽在他手里的。他既能力退妖邪,手里定有应对之法。林如海是他内兄,黛玉是他外甥女,这桩事交给他,比交给任何人都稳妥。”
皇帝心中一动,随即又起了疑虑:“可贾政如今在京郊闭门学习,若让他插手江南事务,会不会引来非议?……”
“非议?”太上皇淡淡打断,“比起妖邪作祟、危及国戚,这点非议算什么?你对于贾政的实力不了解,正好看看水平。贾政护得住林家,便是护得住荣国府,护得住你想借重的那股力。”
他顿了顿,语气添了几分深意:“你没头绪,那就交给有头绪的人。别被那点帝王心术捆住了手脚,实用才是根本。”
皇帝沉默片刻,终是颔首。
太上皇说得在理,眼下确实没有比贾政更合适的人选——他有能力,有动机,更有与僧道二人交手的经验。
“那……便依父皇之意。”
次日一早,内侍捧着两封密信去往荣国府。
一封是林如海给贾政的原信,另一封则是皇帝的手谕,寥寥数语:“扬州之事,闻之。僧道诡谲,恐伤及内眷,着你全权处置,所需人手、物事,可径调工部、锦衣卫协办。钦此。”
庄园,贾政接到旨意时,正在温养桃神剑。
他看着那“全权处置”四字,便知皇帝是真的没了头绪,才将这烫手山芋丢给了自己。
“也好。”他低声自语,将碎片收进锦盒。
他提笔给林如海回信,附带上桃木符箓的用法,末尾添了句:“我会另遣人护持,万无一失。”
还不是透露自己实力的时候,贸然告知反倒让其疑惑。
窗外的阳光正好,落在信纸上,映得字迹愈发清晰。
这场由僧道掀起的风波,从神京蔓延到江南,最好回到他手里,做个了断了。
荣国府上下看似平静,实则能真正应对僧道之流的,唯有贾政一人。
他如今已是驱物境巅峰,识海中的神魂凝练如实质,离体四十八个时辰亦能保持完璧。
这点时间看似短促,可神魂奔行之速,早已超出凡俗想象——寻常修士神魂离体,一炷香能掠出十里已是极限,他却能在瞬息之间跨越两三里地,风声都追不上其影。
若真要驰援扬州,从神京到江南两千多里路,于他而言不过是不到一个时辰的事。
此刻,贾政正坐在石桌前,指尖捻着一片桃木符箓。
符纸上的纹路在神识催动下隐隐发亮,那是用桃神剑碎片混合自身精血所制,专克阴邪。
他清楚,贾家无旁人能敌僧道,分身乏术,但是此刻林府极为重要,护着林府,就是护着荣国府。
“扬州离得再远,也远不过神魂一念。”他低声自语,将符箓收进袖中。
先前给林如海的信里只说“另遣人护持”,却没言明这“人”便是自己的神魂——此等修为,太过惊世,需藏几分锋芒。
但真到了危急关头,他不介意让那僧道见识一下,什么叫“瞬息千里”。
神京的风透过桃林吹过来,带着几分凉意。
不过两刻钟,贾政已然到达扬州城。
矗立虚空,驱物境虽然可以神魂日游,但是无法显形。
桃神剑在神魂之内,不见一丝痕迹。
原以为能够很快发现僧道二人,不想事与愿违。
直到第三日傍晚,李千户匆匆回到林府,手里拿着一封密信,是锦衣卫从神京传回的:
“陛下已览信,命贾政大人全权负责僧道之事,三日内启程赴扬州;另,贾大人亦有信回,说已备妥一物同至。”
林如海接过密信,手指微微颤抖。
拆开一看,贾政的字迹力透纸背:“吾有桃木剑碎片所制符箓十张,可驱邪祟,护内眷周全。另有高人前往扬州,勿虑!”
看到“桃木剑碎片”几字,林如海紧绷的神经终于松了几分。
他虽未见过那剑,却听过贾政用它击退僧道的事。
有这符箓,再加上高人,或许真能护住逃过一劫。
暮色漫进书房,林如海望着窗外,长长舒了口气。
扬州城的月色,比神京多了几分水汽的朦胧。
贾政的神魂悬浮在林府上空,如同一道无形的影子,已在此盘桓三日。
他能清晰地感知到府内卫兵的呼吸、更夫的脚步声,甚至能听见黛玉院落里传来的咳嗽声——那声音轻弱,却揪着他的心。
这三日,他将扬州城搜了个遍。从盐商会馆到运河码头,从荒僻的破庙到喧闹的街巷,神魂所及之处,连墙角的蛛网都看得分明,却始终没察觉到那僧道的气息。
是藏得太深,还是根本没打算动手?
贾政的神魂微微波动,带起一丝旁人无法察觉的气流。
驱物境巅峰的神魂虽凝练,却也经不起长时间离体——算算时辰,最多还有十二个时辰,他必须返回神京,否则神魂耗损过甚,轻则修为倒退,重则伤及根本。
“难道是我多虑了?”他掠过林府的高墙,目光扫过街角的阴影。
那僧道既敢上门试探,没理由就此罢手。
是在等他离开?还是另有图谋?
正思忖间,神魂忽然捕捉到一丝极淡的阴邪之气,来自城外运河方向。
那气息微弱,若不是他神识远超常人,根本无法察觉。
贾政的神魂瞬间绷紧,如离弦之箭般掠向城外。
夜风吹过运河水面,带着腥气,远处的芦苇荡在月色下摇曳,像藏着无数鬼影。
可等他赶到时,那阴邪之气却消失了,仿佛从未出现过。
“是陷阱,还是试探?”贾政悬在芦苇荡上空,心中疑窦丛生。
那气息出现得太巧,正好在他即将离去之际,像是在引诱他远离林府。
他沉吟片刻,终究还是转身返回。
林府才是根本,绝不能因小失大。
回到林府上空,天已微亮。晨雾漫过城墙,将府里的亭台楼阁罩得朦胧。
贾政望着黛玉的院落,那里已亮起灯火,隐约有侍女走动的声音。
还有十二个时辰。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神魂传来的疲惫感。
无论僧道藏在哪里,是否出现,他仅剩最后一日,若还不出现。
他就必须返回神京调息完毕,若林府再有异动,他想要来此就需要时间了。
只是……那潜藏的对手,会给他们喘息的机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