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
吏部尚书嘴唇动了动,想再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咙发紧。
他看看身旁黑压压的同僚,又看看脸色惨白的张启年,突然明白过来——他们今天哪是在打压贾政,分明是给贾政当了助攻,把“结党营私、居心叵测”的帽子往自己头上戴!
武将队列里,几位将军脸色铁青,看向张启年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
文官与武将本就猜忌深重,张麒麟这档子事一爆出来,怕是又要掀起轩然大波,以后文官想跟武将议事,怕是更难了。
连那些中立的官员都暗自摇头。
张启年这步棋走得太臭,不仅把自己儿子搭进去,还连累了一众跟风弹劾的人。
皇帝坐在龙椅上,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他就说这些人怎么突然抱团发难,原来是怕张启年的事败露,想先下手为强。
如今被贾政当众捅破,倒省了他不少功夫。
“张启年,”皇帝的声音陡然响起,带着彻骨的寒意,“你儿子私通武将,你可知情?”
张启年身子一软,差点瘫在地上,结结巴巴道:
“臣……臣不知!臣绝不知情!是贾政诬陷,是他血口喷人!”
“是不是诬陷,查了便知。”
贾政叩首道,
“陛下,张麒麟既已潜逃,其宅院、产业恐有赃物藏匿,臣请旨即刻查封张府,搜出罪证!”
皇帝刚要开口下旨,殿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大太监戴权捧着明黄圣旨,快步走进大殿,尖声道:“太上皇有旨——”
满朝文武闻声皆跪,连皇帝也从龙椅上起身,躬身听宣。
戴权展开圣旨,慢悠悠念道:“奉天承运,太上皇诏曰:
张麒麟行贿京营、草菅人命、强抢民女,罪证确凿,着即斩立决,家产悉数充公。
其父张启年教子无方,失察之罪难辞,着官降三级,罚俸三年,暂留右都御史之位,戴罪立功。”
张启年听到“暂留右都御史”时,身子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面上竟露出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
戴权顿了顿,继续念:
“都察院周瑞,办事勤勉,着升任右佥都御史。左都御史贾政,整顿都察院虽有成效,然行事操切,激化朝争,着往京郊闭门学习三月,反省己过。”
贾政叩首接旨,心中了然——太上皇这是各打五十大板,既处置了张麒麟,也压了压他的锋芒,更借机安插了周瑞,算是稳住了都察院的局面。
“另有,”
戴权的声音忽然柔和了些,
“荣国府贾政之妻秦氏,素日贤良淑德,持家有道,特赏银十万两,京郊庄子两个,以彰其德。”
这话一出,满朝哗然。
谁都没想到,这场朝争的最后,竟会给荣国府的一位内眷如此厚重的赏赐。
这哪里是赏秦氏?分明是给贾政留了颜面,也给荣国府吃了颗定心丸。
贾政脸上也是一黑,这是安慰我么?
不还是怕孙女伤心?
“钦此——”戴权念完,目光扫过众人,“各位大人,接旨吧。”
“臣等谢太上皇恩典!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满殿齐呼。
皇帝看着圣旨,脸色复杂,却终究没说什么,只是对戴权道:“有劳戴公公了。”
戴权躬身笑道:“奴才不敢。太上皇还说,贾大人闭门学习期间,都察院暂由张启年署理,三司会审之事,交由大理寺主审。”
这是彻底将贾政摘了出来,也断了他继续追查张启年的可能。
贾政叩首道:“臣遵旨。”
要不是皇宫内有高人,这次直接反了,不带这样的。
张启年虽官降三级,却保住了性命和职位,此刻也连忙叩谢,只是额头的冷汗还在不停地冒。
散朝后,大臣们三三两两地离去,看向贾政的目光复杂难言——有同情,有嘲讽,也有几分忌惮。
谁都清楚,这闭门学习的三个月,既是惩罚,也是保护。
毕竟张启年儿子虽没了,但权势仍在,以后还有儿子,贾政此刻离京,反倒能避开不少明枪暗箭。
贾政走出太和殿,抬头望了望湛蓝的天空,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
太上皇这道旨意,看似和稀泥,实则藏着深意。
斩张麒麟,是告诫文官不可私通武将;贬张启年,是敲山震虎;升周瑞,是为他留下眼线,也算安慰自己;而赏秦可卿,更是明晃晃地告诉所有人,荣国府动不得。
到最后真正属于自己竟然只是周瑞。
关键是太上皇竟然知道通过周瑞安慰自己!
有些可怕!
不过,太上皇的旨意虽打断了贾政与皇帝的三月之约,却也算默认了他左都御史的位置——若真想罢黜,何必只罚闭门学习?
贾政心里透亮,这一局,他不算输。
夜里抄家结果传到宫里时,皇帝正看着锦衣卫呈上的抄家清单,嘴角的笑意压都压不住。
张麒麟那京郊庄园里,竟搜出百两白银、十万两金子,库房里的珠宝字画堆得像小山,光翡翠摆件无算。
更惊人的是后院那几间密室,救出了二十多个被拐的良家女子,个个面带惊恐,显然受了不少折辱。
“好个张麒麟,竟藏了这么多油水!”
皇帝拍着案几,眼底闪着光,
“这下发军饷、赈江南,总算有了着落!”
一旁的总管太监笑着附和:“还是贾大人查得好,不然这些赃物,怕是要烂在庄园里了。”
皇帝瞥了他一眼,忽然想起贾政被罚闭门思过,心里竟生出几分补偿之意。
这阵子贾政为他冲锋陷阵,得罪了满朝旧臣,如今虽有太上皇护着,终究受了委屈。
还是自己大哥女儿丈夫。
“那些被救的女子,家里还有亲人的,着地方官送回去;实在无家可归的……”皇帝沉吟片刻,“都送到荣国府去吧,算给贾政的赏赐。”
总管愣了愣:“这……怕是不合规矩吧?”
“规矩是人定的。”皇帝摆摆手,“她们是贾政救出来的,跟着他,总比流落在外强。里头挑三个模样周正、身家清白的,给贾政做妾;剩下的,让荣国府给她们寻个安稳去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