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养心殿出来,阳光正好,贾政的脚步轻快了些。
兼着都察院的职,意味着他能名正言顺地继续针对甄家,也能更好地护住贾家。
回到荣国府时,马车刚到门口,就见贾母带着一群人候在台阶下。
“政儿!”贾母拄着拐杖,脸上满是笑意,“可算回来了!”
“母亲。”贾政上前请安,目光扫过众人——贾赦站在一旁,脸色带着喜意;秦可卿红着眼眶,不住地打量他;邢夫人、李纨等人也都在,连刚满月的贾兰都被奶娘抱来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贾母含笑示意坐下,“路上累坏了吧?厨房备了你爱吃的糟鹅掌,快进去歇歇。”
如今贾家凭借着贾政再次起来了,对贾母来说也算不负贾代善了。
荣庆堂里早已摆好了宴席,紫檀木桌上摆满了菜肴,都是贾政爱吃的。
众人落座后,贾母先给贾政夹了块鹅掌:“快尝尝,这是你媳妇特意让人做的。”
秦可卿笑道:“前儿听说你要回来,老太太就天天念叨,让厨房备着菜。”
贾赦端起酒杯,难得主动开口:“回来就好,琏儿在扬州……没给你添麻烦吧?”
“大哥放心,琏儿在扬州做得不错,林如海也多有照拂。”贾政举杯回敬,“通判的差事办得有声有色,钱师爷说他理账很是利落。”
贾赦的嘴角难得扬起一丝笑意,虽转瞬即逝,却被贾母看在眼里。
“那就好,那就好。”贾母笑得合不拢嘴,“咱们贾家,总算是都能撑事的了。”
众人说说笑笑,气氛比往日热闹了许多。贾政说着扬州的趣事,讲到黛玉画的《荷风送香图》,贾母感叹:“玉儿这孩子,打小就灵秀,可惜离得远,不然真想常常见见。”
秦可卿也道:“等明年春天,让琏儿捎信,接敏妹妹和玉儿来京城住些日子。”
贾政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宴席散后,贾母让众人散去,单独留了贾政说话。
“政儿,”她摩挲着佛珠,“扬州的事,我听说了。甄家势大,你这次算是彻底得罪他们了,往后行事,可得更谨慎些。”
“母亲放心,儿子省得。”贾政将皇帝让他兼都察院的事说了,“有了这个职分,甄家想动咱们,也得掂量掂量。”
贾母松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你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家里有我照看着,你只管在外头安心做事。”
走出荣庆堂时,月光已爬上屋檐。贾政望着熟悉的庭院,心中一片安宁。
江南的风波已平,京城的根基渐稳,贾家的日子,似乎真的在往好的方向走。
只是他知道,这安宁之下,依旧暗流涌动。甄家不会善罢甘休,太上皇的态度也未可知。
荣国府的夜静得能听见露水落地的轻响,贾政坐在书房,指尖叩着案上的《荷风送香图》,思绪却飘回了扬州。
这次能如此顺利剪除甄家在江南的羽翼,绝非只靠他的手段。
五百锦衣卫护航,明晃晃的“钦”字旗在运河上招展——这是皇帝的态度。
甄家就算再狂,也不敢公然与皇权对抗。
周启年的倒戈,表面是怕累及家人,实则是看清了局势:连皇帝都动了杀心,他一个非科举出身、毫无根基的通判,顽抗下去只有死路一条。
“没有同年同科帮扶,确实是致命伤。”贾政低声自语。
周启年的下场,像面镜子,照出了贾家的隐忧。
贾家虽有爵位,却在文官集团里人脉稀薄。
贾赦沉迷酒色,他自己虽入了工部,却因非科举出身,没有同科帮扶。
若不是林如海这层姻亲——贾敏是他亲妹,黛玉是他侄女,林家在江南经营多年,林如海探花出身,这次会很难。
“林如海这步棋,算是走对了。”贾政想起林如海在扬州的周旋,眼底闪过一丝暖意。
但仅凭林家,还不够。
他忽然想起一人——贾琏的生母,张家的嫡女。
当年张家也是宰辅之家,虽不如贾家势大,却在文官之中势力颇大。
只因贾赦荒唐,王夫人又从中作梗,才渐渐断了往来。
如今王夫人已失势,正是修复关系的好时机。
“阿福。”贾政扬声唤道。
老仆很快进来:“二老爷有何吩咐?”
“去查查,张家现在的当家人是谁,近况如何。”贾政的指尖在案上画了个圈,“记住,悄悄查,别声张。”
周瑞虽疑惑,还是躬身应下:“是。”
待阿福走后,贾政重新看向窗外。
甄家这次敛手,不是怕了他,是怕了皇帝的锦衣卫,怕了朝堂上那些虎视眈眈的眼睛。
一旦风头过去,以甄应嘉的阴狠,定会卷土重来。
他必须在那之前,织一张更密的网。
林如海在南,张家在北,加上他在都察院的职权,贾琏在扬州的根基……多一分助力,就多一分胜算。
“啊啊啊。”门外传来贾兰的奶声,小家伙不知何时醒了,被奶娘抱着在院子里转悠,揉着眼睛望他。
好家伙,自己儿子还没有都当爷爷勒。
贾政心中一软,起身抱起孙子。贾兰的小手抓住他的胡须,咯咯直笑。
“等你长大了,爷爷教你读书,也教你识人。”贾政轻声道,“这世道,光有本事不够,还得有靠得住的人。”
贾兰似懂非懂,把小脸贴在他颈间,呼吸温热。
廊下的桂香混着夜露的清润飘进书房时,李纨匆匆来了。
她从丫鬟口中得知奶娘带着贾兰转赶紧追了出来,只来得及拢了拢鬓边的碎发,月白的素裙裙摆还沾着些院中的草屑。
“父亲。”她轻步进门,福身时腰肢柔韧如柳,素净的脸上未施粉黛,却透着刚过双十的少妇特有的温润。
眼尾微微下垂,添了几分柔和,唯有看向襁褓的目光,带着初为人母的警醒与温柔。
贾政让她进来,低头瞧了瞧怀里的小家伙——贾兰还小,刚醒了盹,小脸皱巴巴的,正张着没牙的嘴哼哼,小手胡乱抓着他的衣襟,软乎乎的,像只刚出窝的小猫。
李纨上前,从贾政怀里接过孩子的动作轻柔。
她将贾兰护在臂弯里,另一只手轻轻拍着襁褓,腕间的银镯子随着动作发出细碎的轻响。
领口微敞,露出纤细的锁骨,衬得脖颈愈发白皙,虽穿得素净,却难掩身姿的丰腴匀称,是那种被妥帖日子养出来的温润模样。
“许是方才听见动静了。”她低声道,声音柔得像浸了水的棉絮,“吵着父亲了。”
说话时,眼睫垂下,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带着几分羞怯,又有几分持重。
贾政看着她哄孩子的模样,想起贾珠在世时,这姑娘也是这般,话不多,却总能把事情打理得妥帖。
如今虽成了寡妇,眉宇间却不见愁苦,只添了几分沉静的风韵。
“不妨事。”他道,“兰哥儿倒是壮实。”
李纨抱着孩子的手臂紧了紧,嘴角弯起一抹浅淡的笑意,脸上带着红晕:
“劳父亲挂心,这孩子能吃能睡,倒省心。”
接着,李纨眼中有神又有些羞涩娇俏说道,
“您刚回来,太太还在院里等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