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凤的嘴唇哆嗦着,眼泪啪嗒掉在桌面上:
“不是我!老爷,真的不是我!这印信…… 这印信上个月就丢了!”
“丢了?” 贾政的声音冷了几分,“印信丢了,你为何不报?”
“我……” 王熙凤的眼泪流得更凶,
“我怕您骂我,怕太太说我办事不牢靠…… 我想着,或许是掉在哪个角落里了,就没敢声张,偷偷找了好几日都没找到……”
她忽然抓住贾政的手,掌心冰凉:
“老爷,我真的不知道怎么会跑到刘瘸子那儿去!我连他是谁都不知道啊!”
贾政看着她哭红的眼睛,想起捕头说的 “乞丐”。
若是印信真的丢了,被乞丐捡去,再被刘瘸子买走,倒也说得通。
可王熙凤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丢印信?
是谁捡到了,还送出了府!
“上个月什么时候丢的?” 他追问,目光不肯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表情。
王熙凤歪着头想了想,忽然眼睛一亮:
“是上个月初三!”
初三。
正是秦可卿在西街施粥,被百姓围得水泄不通的日子。
也是李主事第一次出现在西街附近的日子。
难道只是巧合?
“那天你接触过什么人?”
“就是府里的几个婆子,还有…… 还有送布料的张掌柜。”
王熙凤的声音越来越低,
“张掌柜是王家的远房亲戚,那天还说…… 说叔叔想请您过府吃酒。”
王子腾?
贾政的指尖在印信上重重一按。
线索忽然串起来了。
王熙凤的印信、王家的张掌柜、买印信的刘瘸子、背后的王子腾……
这哪里是巧合,分明是王子腾设的局,恐怕府里也有人已经被买通了。
先用张掌柜混进府,偷走印信,再让刘瘸子 “捡到”,最后借着神京府的手翻出来,坐实王熙凤企图延缓兵器锻造的罪名。
若是寻常时候,这罪名或许不算什么。
可如今太上皇盯着荣国府,甄家又在一旁虎视眈眈,这顶 “通敌” 的帽子扣下来,足以压垮半个贾家。
“你起来吧。” 贾政的声音缓和了些,“这事不怪你,是有人故意算计。”
王熙凤愣住了,眼泪还挂在脸上:“老爷……”
“印信你先收着,” 贾政将印信推回去,“明日起,你跟着太太。”
他这是在保护她。
让秦可卿盯着王熙凤,既是约束,也是屏障。
王熙凤何等聪明,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哽咽着点头:“谢老爷信我。”
贾政起身时,瞥见桌角的药碗,忽然想起什么:“你方才说失眠?”
王熙凤的脸又红了,支支吾吾道:“是…… 是有点。”
“让周先生给你看看,” 贾政走到门口,又回头叮嘱,“安神汤别瞎喝,府里的药材,不是什么都能混着炖的。”
这女人还是得管着,否则,权力欲望比较重的人,没准遇到什么诱惑就失了本心!
王熙凤望着他消失在月色里的背影,忽然捂住脸,脸颊羞红。
不过是自己心中火气旺盛,开了些去火药,这是被误会了么!
贾政推开院门时,秦可卿正坐在窗边的软榻上,手里拿着本摊开的账册,烛火在她鬓边投下淡淡的光晕。
“回来了。” 她抬头时,眼底没有丝毫睡意,指尖还停留在 “西市药材采买” 那一页。
贾政解玉带的手顿了顿:“怎么还没睡?”
“等你。” 秦可卿合上账册,声音轻得像月光,“神京府的人来,不知道如何了。”
他走到榻边坐下,才发现她手里的账册边角都被捏皱了。
“王熙凤的印信,” 贾政斟酌着开口,“是王子腾设的局。”
秦可卿的睫毛颤了颤,没追问细节,只是起身倒了杯热茶:“先暖暖身子,外面凉。”
茶水氤氲的热气里,两人都没再说话。
有些事不必说透 —— 王熙凤的印信是引子,刘瘸子是棋子,神京府的顺水人情。
烛火燃到三更时,秦可卿才轻声道:“兵器快成了吧?”
“嗯,后天就能收官。” 贾政望着窗外的月影,“五千套,一套不少。”
她忽然握住他的手,掌心带着药草的微凉:“成了就好。”
时间像工坊里的铁水,在不知不觉中凝固成型。
三日后的卯时,工部衙署的铜钟破天荒地响了九声。
这是只有大功告成时才有的礼遇。
李清廉捧着最后一本《兵器验收册》,手抖得几乎握不住笔,赵振站在一旁,眼圈红得像熬了夜。
贾政的指尖落在 “五千套寒光铁兵器” 那一行,朱笔落下,“验收合格” 四个字力透纸背。
“走!” 他合上册子,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振奋,“去宫里!”
太和殿的金砖在靴底下发凉,贾政、李清廉、赵振三人捧着验收册,并肩跪在丹墀下。
“启奏陛下,工部承制的五千套寒光铁兵器,已如期完工,请陛下查验!”
殿内静得能听见香炉里的香灰簌簌落下。
片刻后,皇帝的声音带着笑意传来:“呈上来。”
内侍将册子呈上,龙椅上的年轻帝王一页页翻看,忽然拍案道:“好!好一个贾贾政!好一个工部!”
“朕原以为,至少要拖到秋收后,没想到竟提前了半月!”
贾政叩首道:“皆赖陛下天威,臣等不敢居功。”
“有功当赏!” 皇帝的声音愈发洪亮,“李清廉,你督造有功,晋内阁大学士,赏黄金百两!”
“赵振,你护持有功,赏良田十顷!”
“贾政,” 皇帝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带着审视与嘉许,
“你不仅如期完工,更炼出寒光铁这等利器,朕心甚慰。说吧,想要什么赏赐?”
殿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贾政身上,连皇帝的亲信夏守忠都屏住了呼吸。
加官?进爵?还是赏银?
来了。
贾政的指尖在袖中蜷缩,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加官进爵?他如今已是工部侍郎,再进一步便是尚书,可李嵩虎视眈眈,未必是福。
金银财帛?荣国府虽不比从前,却也不缺这点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