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林的金色像一层薄纱,缓缓覆盖下来。太阳的光晖穿过层层叠叠的树叶,在地上投下细碎的金斑,风卷着枯黄的落叶打着旋儿飘远,带着草木的潮气和一丝若有似无的泥土腥气。
东方青玄扶着夜凝霜的胳膊,每一步都踩得极稳,她的左脚踝还没完全消肿,踩在厚厚的落叶上时,会不自觉地往右侧倾斜,他便悄悄将她的重量往自己这边揽,掌心的温度透过粗布衣衫传过去,像一团暖火,让夜凝霜紧绷的肩线渐渐放松。
“再走半里地就到据点了,我之前在一棵歪脖子老槐树上刻了夜家的标记,看到那棵树就快了。”夜凝霜抬头望了望前方被金色染成深绿色的树影,声音里带着一丝沙哑,却透着劫后余生的安心。
她从怀中掏出那枚银色哨子,哨身刻着夜家独有的云纹,边缘被手指摩挲得发亮,这是父亲夜天行去年生辰时亲手交给她的,说是夜家核心成员的联络信物,遇到危险时,只要吹响特定的节奏,附近的夜家势力就会赶来支援。
她将哨子凑到唇边,轻轻吹响。哨声不是尖锐的刺耳声,而是带着低沉的频率,像夜莺在暮色里的啼鸣,“啾——啾啾——啾”,三长两短的节奏,在密林中顺着风传得很远,却又不会惊动远处可能潜伏的敌人。这是夜家“安全会合,急需支援”的信号,只有家族长老和核心护卫能识别。
哨声落下不过半盏茶的功夫,远处的树林里就传来了回应,“啾啾啾——啾”,三短一长的节奏,清晰而坚定,正是夜家支援队伍的信号。“他们来了!”夜凝霜的眼睛瞬间亮了,像暮色里突然亮起的星子,她扶着东方青玄的胳膊,脚步不自觉地加快了些,左脚踝的酸胀感似乎都被这股气待压下去了几分。
很快,五道身影从茂密的灌木丛后钻了出来。为首的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身着深灰色锦袍,锦袍的袖口沾着泥点和草屑,显然是一路急赶过来的,腰间系着一枚暗金色的令牌,上面用篆书刻着一个“夜”字,正是夜家大长老夜林。他的眼神锐利如鹰,扫过两人时,先落在夜凝霜苍白的脸上,眉头微微蹙起,随即又转向东方青玄,目光在他染血的左臂、沾着矿尘的衣衫和挺拔的站姿上停留了片刻,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诧异。
这与他在渊京听到的“废物赘婿”传闻,实在相去甚远。 跟在夜林身后的四名护卫,都是一身玄色劲装,腰间佩着夜家制式的玄铁剑,剑鞘上还沾着草屑和泥土,靴底也裹着厚厚的泥,显然是日夜赶路,没来得及整理。
他们的手始终按在剑柄上,指尖泛白,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的树林,连呼吸都放得很轻,每走一步都先试探着踩实地面,一看就是长期执行危险任务练出来的老手。 “大小姐!你没事可真的太好了!”夜林快步上前,声音里满是担忧,他伸手想扶夜凝霜,却又在看到她身边的东方青玄时,微微顿了顿,“我们接到家主通过信鸽发的求救信号,我们连夜从苍茫山脉赶来,路上怕您出意外,走得急了些——您这脚踝怎么肿了?还有姑爷,您的胳膊……是被魔兽伤的?”
提到“姑爷”二字时,夜沧澜的语气带着一丝复杂。在渊京时,他不止一次听族里的护卫和子弟说,东方青玄是个连基础玄气都运转不顺畅的废物,连提剑都费劲,连夜家的普通护卫都比不上。
可此刻眼前的东方青玄,虽然左臂缠着染血的布条,衣衫也沾着矿尘,却站姿挺拔,眼神沉稳,没有半分怯懦,反而透着一股经历过生死后的镇定,连身上散发出的气息,虽然让他看不清虚实,但是气息却比比普通的战血境修士更凝实。
“大长老,我没事,就是在矿道里崴了下脚踝,不碍事。”夜凝霜连忙说道,侧身让了让,将东方青玄推到身前,语气里满是感激,“这次能从矿场逃出来,全靠青玄。具体情况太复杂,我们先去据点,回头我再跟您细说。”
夜林点了点头,不再多问,转身对身后的护卫吩咐:“李队长、王副队长,你们俩在前开路,用剑拨开灌木丛,注意排查地面的陷阱,天武王府的人说不定会在沿途设伏。赵队长、孙副队长,你们断后,每隔十步回头望一次,警惕有没有尾巴跟上来。大小姐和姑爷在中间,我们尽快回据点,别在外面耽搁太久。”
“是!”四名护卫齐声应下,声音洪亮,动作迅速地摆出防御阵型,李队和王队握着玄铁剑,剑刃出鞘三寸,小心翼翼地拨开前方茂密的灌木丛,每走几步就会用剑尖戳一戳地面,防止踩中暗坑或毒刺。赵队和孙队则时不时回头张望,目光扫过身后的树林,连一片晃动的树叶都不放过,神情严肃。
东方青玄扶着夜凝霜走在中间,能清晰感受到护卫们的专业,他们的脚步很轻,却很稳,彼此之间保持着两丈的距离,既能互相支援,又不会互相干扰。夜凝霜靠在他身边,小声说道:“大长老是看我从小长大的,这四位护卫也都是夜家的老人了,跟着大长老出过很多次任务,很可靠。”
东方青玄点点头,目光扫过周围的树林,偶尔传来几声虫鸣,却更显得周围寂静。走了约莫一刻钟,前方出现了一棵歪脖子老槐树,树干上刻着一个小小的“夜”字,刻痕很新,显然是夜凝霜之前留下的标记。老槐树后面是一处隐蔽的矿洞入口,被密密麻麻的藤蔓覆盖着,藤蔓的颜色与周围的草木融为一体,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李队上前,伸手抓住藤蔓,用力一扯,藤蔓被连根拔起,露出矿洞入口,入口约莫两丈宽,一人高,里面透着微弱的火光,还能隐约闻到柴火的味道。
“大长老,大小姐,姑爷,里面就是据点了。”李队侧身让开,做了个“请”的手势。 众人依次进入矿洞,里面的景象比想象中整洁。
据点里面还有大大小小十几挖好的洞,应该是类似于房间让人休息的。地面铺着厚厚的干燥稻草,踩上去软绵绵的,能隔绝地面的潮气。两侧的岩壁上挖了不少半尺深的小坑,每个小坑里都放着一支点燃的火把,火光跳动着,照亮了整个矿洞,驱散了阴冷。
中间摆放着四张石桌和十几张石凳,石桌表面被打磨得很光滑,边缘还能看到长期使用的磨损痕迹。角落里堆着几箱干粮和水囊,还有几个贴着标签的木箱,分别写着“伤药”“玄铁箭”“火折子”,摆放得整整齐齐,显然是夜家早就准备好的应急据点。
“这是我们夜家十年前在矿场附近设的秘密据点,平时用来存放应急物资,只有长老和核心护卫知道位置,很安全。”夜林解释道,引着两人走到一张靠近火把的石桌旁,“大小姐,姑爷,你们先坐,我让人去拿干净的衣衫和伤药,再去弄点热乎的饭菜,你们肯定饿坏了吧。”
东方青玄坐下后,目光快速扫过整个矿洞,除了夜沧澜和四名护卫,还有两名穿着粗布衣裳的仆役,正蹲在角落里的灶台边添柴火,灶台上架着一口铁锅,锅里冒着热气,应该是在煮米粥。两名仆役低着头,动作麻利,偶尔抬头时,眼神也只是匆匆扫过众人,没有过多的张望,看起来很本分,没有异常。
他轻轻碰了碰夜凝霜的手,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霜儿,能不能找一间单独的密室?我需要疗伤,顺便稳固一下境界,我修炼的法门有些特殊,不方便让人看到。”
他不敢在众人面前暴露鸿钧塔的秘密,这是他最大的底牌,一旦被人知晓,必然会引来无数觊觎,不仅他自己危险,夜凝霜也会受到牵连。必须找一个绝对安静、无人打扰的地方,才能安心恢复和提升实力。
夜凝霜立刻明白他的意思,抬头对夜林说道:“大长老,青玄在矿场为了保护我,不仅耗空了玄气,还受了内伤,需要一个绝对安静的环境疗伤,不能被打扰,据点里有没有单独的密室?最好是能隔绝外界声音和气息的。”
“有!当然有!”夜林立刻说道,脸上露出一丝了然,修士疗伤时确实需要安静,尤其是涉及到核心修炼法门时,更是忌讳被人打扰,“最里面有一间石屋,是用来存放家族重要典籍和应急玄器的,平时锁着,只有我有钥匙,石屋的墙壁是用玄铁岩砌的,隔音效果好,也没人敢靠近。”
他转身对身边的李队吩咐:“李队,你去我房间拿我的铜钥匙,再去库房取一套干净的玄色劲装和最好的金疮药,送到密室去。记住,告诉所有人,没有我的命令,不准靠近密室半步,就算是厨房送水,也得在门口等着,让姑爷自己来拿。”
“是!”李队躬身应下,转身快步走向矿洞右侧的房间。 很快,李队拿着钥匙、衣衫和伤药回来,引着东方青玄向矿洞深处走去。密室在矿洞最里面,门口是一扇厚重的石门,石门上刻着夜家的族徽,边缘还缠着一圈密封的麻布,显然是为了隔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