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东方青玄准时醒来,照例在房间中来了一遍练体拳。
一整日他除了试穿礼服和去看望母亲,便没有再出过房间,外面对他虎视眈眈的人不少,他要抓紧时间疏通经脉然后修炼。
当晚他如往常一样,继续继续进入鸿钧塔中疏通经脉,尽管痛苦的轮回并没有减少半分,但他也适应了很多,并且更加的轻车熟路,所以三天下来,他已经将手太阴肺经的堵塞打通了约三分之一了,如果这条经脉彻底打通了,那他就能着手开始淬体修炼了。
终于,在全城期待的目光中,东方青玄与夜凝霜的大婚之日到了。
夜家与东方世家联姻,即便是招赘,其排场也绝非寻常。整个渊京城都笼罩在一片喜庆之中。长街洒扫洁净,红绸高挂,夜府门前车水马龙,各方势力代表络绎不绝,脸上挂着虚假的笑容,嘴中互相寒暄,心底又在各自算计。
东方青玄身着大红喜服,这身华贵衣衫的布料,是他过去六年都未曾穿过的,可是这华贵的衣衫,并未给他带来丝毫暖意,反而更像一层沉重的枷锁。他面容平静,在一众东方家子弟复杂(嫉妒、鄙夷、幸灾乐祸)的目光注视下,完成了所有繁琐的接亲仪式。他的目光偶尔扫过宾客席,将那些或明或暗的嘲讽尽收眼底,心中一片冰冷。
完成接亲仪式后,他来到东方家的大门处,那里停留着一辆辇车,并不是花轿,而且辇车的四周也有红帐轻遮,外面的人并不能看清里面人的情况,虽然是入赘,但是夜家考虑的似乎也挺全面的。
看着眼前的辇车,东方青玄也稍稍缓了一口气,虽然他已经认定自己入赘的身份,同样也做好接受他人鄙夷的目光,要是让他坐上一回花轿,他真有找块豆腐撞死的心。
东方青玄上了辇车,一路上礼乐齐鸣,接亲的队伍甚是浩大,街边更是站满了看热闹的百姓。
“这夜家大婚排场就是不一样啊!”
“这东方青玄简直丢了东方家的脸!”
“夜凝霜那种美人,让我入赘我也愿意!”
“就你也配,人家东方青玄好歹也是前世子,面容清俊绝伦!”
听着辇车外的议论声,东方青玄也是第一次开始审视现在这副面容,还别说确实很不错,至少比自己前一世好看很多,虽然这些年被原宿主糟蹋了一些,但是底子还是在的。
经过一路的锣鼓喧天,辇车终于停在了夜家门前,仆从为东方青玄撩开车帘,他抬眼望去。
即便以他‘龙首’的心境,眼底也不由得掠过细微的波澜。
眼前并非是想象中的金碧辉煌,而是一种厚重如山的压迫感。
玄黑色的巨大门楣高耸,门楣之上,镂刻着古老的踏浪龙鲸图腾,线条粗犷霸道,每一道刻痕都仿佛蕴含着岁月的沉淀。
门楣正中,并没有悬挂匾额,而是以某种难以理解的伟力,直接烙印下的两个巨大的、气势磅礴的暗金色古字——
夜府。
东方青玄收回目光,这夜家,不愧是镇海王朝第一世家。这门庭,比东方家那浮夸的宅邸,不知要强多少倍。
他深吸一口气,下了辇车。
早已安排好的司仪进行着一系列的繁杂的入门程序,终于在东方青玄快要忍耐不住的时候,听到一声高喊;“有请新娘入场。”
顿时场中一片安静,只见那夜凝霜同样一身凤冠霞帔,绝美的容颜被珠帘半掩,更添几分神秘与清冷。在侍女的搀扶下缓缓走来。宴会厅中响起了此起彼伏的窃窃私语,绝大部分都是夸赞夜凝霜的美。
东方青玄此时也是惊艳不已,虽然近距离的看过夜凝霜的容颜,但是却无法与此刻的容颜相比,有一说一,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夜凝霜绝对是他见过气质最独特、容颜最甚之人。以他的定力,也不由的有片刻的沉沦。不过他曾经毕竟是‘龙首’,眼中很快就恢复清明。
东方青玄眼中的惊艳和片刻后就恢复了清明,这些并没有逃过夜凝霜湛蓝的眼眸,她对自己的样貌很自信,没想到这个不能修炼的纨绔之人,片刻就能清醒。
夜凝霜来到宴会厅后,与东方青玄对面而立,接受着众人的注目与祝福(绝大多数是虚假的)。好在这个世界并没有什么拜天地高堂的说法,不然真让他给夜家家主和东方家主下跪磕头,那还不如杀了他。
前世他师父就告诫他,除了父母祖宗,人在这世上有三种人可跪。
一是救命恩人,救性命恩大于天,无论是长还是幼。
二是英雄豪杰,为国为民洒热血,无论是男还是女。
三是指点迷津,带领你走出苦海,无论是人还是神
最后在司仪三声高声:“夫妻敬礼!”下,他和夜凝霜微微弯腰相互三拜,便算彻底完成了成婚礼仪。接下来就是婚宴了,东方青玄和夜凝霜走到他们的位置坐下,婚宴便正式开始了。
宴席设于夜家恢弘的大厅,婚宴开始后觥筹交错,丝竹管弦之声不绝于耳。
然而,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后,一个尖锐的声音打破了表面的和谐。
“南宫世家,特来恭贺夜大小姐新婚之喜!献上贺礼,聊表心意!”
话音落下,整个大厅霎时安静。按理说各家的贺礼早已送到,这个时候送来贺礼,恐怕来者不善。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门口。只见南宫桀一脸得意洋洋,昂首阔步地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几名捧着礼盒的仆从。他的目光肆无忌惮地扫过东方青玄,充满了恶毒和挑衅。
夜天行坐在主位,面色不变,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悦,夜凝霜珠帘后的眸光微凝。
东方狤见状,连忙起身,脸上堆满谄媚的笑容:“原来是南宫贤侄,快快请进!贵府真是太客气了!”
南宫桀却理都不理东方狤,径直走到大厅中央,先是朝着夜天行和夜凝霜的方向随意拱了拱手,然后来到东方青玄面前,嘴角咧开一个自认好看的笑容。
“夜家姑爷……恭贺你新婚大喜!”他故意拉长声调,“我南宫家为你准备了一份薄礼,希望……你会喜欢。”
他拍了拍手。身后的两名仆从立刻上前,将两个礼盒放在地上,然后猛地打开!
刹那间,整个大厅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第一个礼盒中,赫然是一件叠放整齐的——女子罗裙!颜色艳俗,绣工精美,看其大小并不像是女子尺寸。其寓意,不言而喻!
“嘶——!”宾客中顿时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送赘婿女装,这是何等羞辱!虽然是赘婿,但是大家并不会把这件事拿到明面上说,毕竟都是大家族,相互之间还是要给些脸面的。
南宫家此举这不仅是将东方青玄的尊严踩在脚下碾碎,更是将夜家的脸面按在地上摩擦!而且还是当着满渊京城的权贵。
东方青玄的瞳孔微缩,一股冰冷的杀意瞬间从心底涌起,不过他很快就按下心中杀意,并略带微笑道:
“好,南宫家的心意我收下了!”
在场众人包括夜家父女,对东方青玄的反应都为之侧目,没想到在如此场合下被这样羞辱,他都能微笑着忍下。
然而,没等众人从第一份“大礼”的震惊中回过神,南宫桀已经得意地指向第二个礼盒。
那里面,并非金银珠宝,而是一柄断裂的、锈迹斑斑的短锏!短锏造型古朴,断裂处参差不齐,很明显是被人用外力直接打断的,上面甚至还能看到一些暗沉发黑的、疑似干涸血迹的斑点!
南宫桀的声音变得更加高昂,言语中充满了恶毒的快意:“夜家姑爷,这第二份礼,可是我们南宫家费了好大心思才找到的!
据说,这可是当年帝国选拔赛上,某位不知天高地厚的‘天才’,被天武王朝风无涯大人随手折断的兵器呢!好像叫什么‘碎魂锏’吧,我们想着,这东西对你来说,肯定比金银更有意义吧?正好给你留个念想!”
“轰——!”
这番话,如同九天惊雷一般,狠狠地劈在东方青玄的灵魂深处!原本被鸿蒙紫气压下去的滔天恨意,再次如火山喷发一样,几乎瞬间占满了他整个意识。
东方青玄的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眼前阵阵发黑,血丝瞬间爬满他的眼眶。那冰冷的杀意几乎化为实质,让他周身的空气都似乎凝固了!
这不是简简单单的羞辱,而是用最残忍的方式,将他血淋淋的伤疤彻底撕开,并当众撒盐!
父亲!东方破天!碎魂锏!
大厅内死寂一片,所有人都被南宫家这歹毒到极致的手段,震惊得说不出话来。这已经超出了寻常挑衅的范畴,这是诛心!这是要将东方青玄往死里逼!
主座上的夜天行,脸色也彻底阴沉了下来,眼中寒光闪烁:
“南宫家,过分了,东方青玄已是我夜家女婿,你们如此下作,将我夜家置于何地!”说完那恐怖的战魁高阶境的气势猛然爆发,逼得那南宫桀连连后退了好几步。
夜凝霜置于袖中的手微微握紧,冰蓝色的眼眸透过珠帘,第一次真正地、认真地看向身旁那个剧烈颤抖的身影。
东方狤和东方家的长老们脸色煞白,冷汗直流,他们也不敢发一言。他们虽然感到屈辱,但更害怕因此得罪了南宫家。
南宫家的仆从中忽然闪过一个老者的身影,速度快的东方青玄都没有看清,他是如何来到南宫桀的身后的。
此时老者身上的气势虽比不上夜天行,但也只比他弱上一丝,他帮南宫桀挡住了夜天行所有的气势,顿时南宫桀感觉浑身一轻,整个人如释重负。
“夜家主不必动怒呢,我们也只是物归原主罢了,说不定东方姑爷很喜欢我们送的这个礼物呢!”
南宫桀看清来人的模样,顿时心中大喜:
“大长老,您来了”
“嗯嗯”
南宫桀看着东方青玄那几乎崩溃的模样,脸上露出极度满足的笑容。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东方青玄会不顾一切地扑上去与南宫桀同归于尽时——
东方青玄猛地抬起头!
他的眼睛赤红如血,里面翻滚着无尽的杀意,但那眼神深处,却不再是纯粹的疯狂,而是有一种冰冷到令人灵魂战栗的清醒!
他死死地盯着南宫桀,那目光,仿佛来自九幽地狱的凝视,让原本得意洋洋的南宫桀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心底莫名生出一股寒意。
整个大厅的空气此时仿佛都凝固了,只见东方青玄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右手,指向那件‘贺礼’,他的声音因极致的压抑而嘶哑低沉,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南宫家的‘厚礼’……我东方青玄,收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