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衡峰,夜色渐深。
白婷婷似乎还有些心绪不宁,便硬拉着萧雨眠的衣袖,撒娇耍赖非要师尊陪她一起睡。
萧雨眠看着挂在自己身上的小徒弟,绝美的容颜上露出几分无奈又宠溺的笑意,伸出青葱玉指点了点她的额头:
“你这丫头,都多大的人了,也不怕人笑话?”
白婷婷把小脸埋在萧雨眠身上,闷闷地反驳:“可是师兄明明就能天天和师尊一起睡啊?为什么我就不行?”
萧雨眠闻言,眼底闪过一丝复杂,却并未解释,只是轻轻拍着她的背。
……
过了一会儿,白婷婷又抬起头,好奇地问:“师尊,今天擂台那个叫玖轲的,他说他和师姐是至交好友,可我看师姐的样子,好像很讨厌他呀?”
“哼,” 萧雨眠轻哼一声,“本事没多少,还爱自以为是,目中无人。”
“最关键的是,心术不正,还总是纠缠不清,婷婷,你要知道,这样的人是不会让人喜欢的,只会惹人厌烦。”
白婷婷听着,小脑袋连点,深表赞同。
洞府内陷入静默,只有夜风轻轻吹动。
良久,白婷婷仿佛想到了什么,翻了个身,趴在柔软的床上,双手托着下巴,眨着那双大眼睛,小声问道:
“师尊,那怎么样才叫真正的喜欢啊?就是……话本里说的,那种男修和女修之间的喜欢?”
萧雨眠侧卧在她身边,她沉吟片刻,用尽可能简单的语言解释道:“两个人,彼此吸引,心意相通,愿意携手共度漫漫仙途,不离不弃,那便是喜欢。”
“那喜欢一个人,真的会为他放下一切吗?就是……话本里写的,那种会让书生放弃功名,会让郡主背离家族的……喜欢?”
她的声音里夹带着落寞,毕竟这个问题,让她再一次看到了沔阳郡外那两座坟,看到了那场以生命为代价的爱情。
萧雨眠顿了顿,继续缓缓道:“至于放弃一切……会吧,当那份爱意足够深沉,深入骨髓,尘世间的富贵荣华,甚至于是非对错,只要在那个人面前,都变得无足轻重。”
“那和对家人的喜欢有什么区别?” 白婷婷追问道。
“这两种喜欢,是不一样的,” 萧雨眠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就好比师尊对你们的喜欢,是长辈对晚辈的疼爱,而男修与女修之间的喜欢,是道侣之情,更为独特,也更为炽烈。”
白婷婷似懂非懂,又问:“可师兄也是男修啊?”
这个问题太过刁钻,给萧雨眠都问得瞬间宕机,一时不知该如何精准界定这复杂的情感界限,“呃……这个……”
“我们是一家人啊。” 她最终有些含糊地解释道,“其实道侣之间的喜欢,或许到了最后,也会演变成一种类似家人的羁绊吧。”
“家人……”白婷婷嘴中喃喃道,“那为什么我的父皇和母后,还有那些皇兄皇姐们,他们好像不一样?”
白婷婷想起了皇室中的种种,更加困惑,这也是她不愿意回大楚皇宫的原因之一。
萧雨眠的声音也变得郑重,“因为真正的道侣之爱,当是一生一世一双人。”
“当你认定那个人之后,你的眼中,你的心里,便再也容不下其他。”
“自此,纵使外界有万千风华,在你心中,也都比不上你所选择的那一个。”
“啊?那……那要是以后师兄师姐找到了道侣,我岂不是就不是最宝贝的小师妹了?”
萧雨眠本想告诉她这两种感情并不冲突,但又怕将这孩子绕糊涂,只得换了一种安抚:“或许……或许你师姐师兄未来的道侣,也会很喜欢你呢?”
“可是让一个人喜欢,好难啊……” 白婷婷撅起了小嘴。
忽然,她眼睛一亮,仿佛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啊!我知道了!让师姐和师兄结成道侣不就好了嘛!师姐师兄最最最喜欢我了。”
萧雨眠闻言,先是一愣,本能地想反驳,但仔细一想,同门结为道侣,在修真界倒也常见,似乎……并非不可?
她正思索着,不料白婷婷的下一句话,却让她彻底僵住。
“那师尊也一样!” 白婷婷逻辑十分严谨,说得理直气壮,“师尊也只能和师兄结成道侣哦,这样我们就永远都是一家人了!”
“胡……胡闹!” 萧雨眠难得地有些失态,绝美的脸颊上飞起一抹极淡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红晕。
她连忙坐起身,试图用严肃的语气向小徒弟解释。
师徒便是师徒,这是既定的事实。
师尊会紧紧握住你的手,教你写字练剑,却无法执之子手,与子偕老。
弟子可以随时扑进师尊怀中撒娇,却永远谈不上画堂南畔见,一晌偎人颤。
这是世俗的规则就是如此,因为师徒,让他们之间有了羁绊与牵挂,不过也就仅此而已了。
那一声师尊说出了口,一切便已然注定。
月光不知何时被乌云遮蔽,洞府内都变得更加昏暗。
“可是师尊,”白婷婷不解的问,“你刚刚才说过,是非对错也无关紧要了。”
“这……”萧雨眠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变得静默,好似想到了什么。
白婷婷看着师尊忽然黯淡下来的神色,虽然不太明白原因,但她伸出小手,紧紧地抱住了师尊,将脸贴在她温软的怀中,用稚嫩却无比坚定的声音说道:
“没事的师尊,你别难过,我……我以后不找道侣了,我要永远陪着师尊,我们和师兄师姐,永远都在一起,好不好?”
萧雨眠感受着怀中小徒弟传来的温暖,心中那丝莫名的怅惘似乎被驱散了些许,她嘴角泛起一丝温柔而复杂的笑意,却没有再说话。
破晓时分。
萧雨眠轻轻起身,为熟睡中的白婷婷掖好被角,悄无声息地走出了洞府。
山巅的清晨,寒气未散,然而,在那棵老桃树底下,却已有一道俊朗挺拔的身影。
李不言手持长剑,身形闪转腾挪,每一式都倾注着全力。
他的动作流畅而充满力量,汗水浸湿了他的额发,在初升朝阳那第一缕金色光辉的映照下,闪烁着晶莹的光芒。
那缕阳光穿透晨雾,精准而温柔地笼罩在他的身上,将他与手中那柄三尺青锋,一同点亮。
萧雨眠静静地站在不远处,望着那唯一被光芒眷顾的角落……
“你在感慨什么?他不过是个工具罢了。”
“闭嘴!”
“明明怀揣着利用的心思,现在却装得一副师徒情深的样子,萧雨眠,你可真是虚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