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璃眼中的景象瞬间扭曲、变幻。
廊道、巨门、激战的同伴、乃至整个离火神宫都消失了。白璃发现自己立于一片无垠的虚空之中,脚下是流淌的星河,头顶是燃烧的星云。这里没有声音,没有时间的流逝感,只有无尽的寂静与……等待。
“心焰之试,第一重:权柄之惑。”
赤帝残念那浩大的神念再次响起,不带丝毫情感。
随着话音,眼前的景象骤然变化。星河倒卷,星云凝聚,竟在她面前化作一座巍峨辉煌、统御诸天的——紫微天宫!宫阙万千,仙神林立,无数熟悉或陌生的面孔向她躬身行礼,眼中充满了敬畏与臣服。
她端坐于至尊帝座之上,身披周天星辰编织的帝袍,头戴紫微帝冠,执掌万星运转,言出法随。那是她前世瑶光帝姬曾经拥有,亦是她父君为之付出一切的位置。权柄在手,星辰在握,一念可定亿万万生灵之命运。
一个充满诱惑的声音在她心底响起:“归来吧,瑶光。重登帝座,执掌权柄,庇护你的子民。那噬星之主虽强,只要你坐镇天宫,统合万界之力,未必不能与之抗衡。何必以残魂转世之身,行那九死一生之事?留下,这便是你的责任,亦是你的荣耀。”
眼前的景象如此真实,那权柄的力量如此醉人。仿佛只要她点头,就能立刻结束这颠沛流离、危机四伏的今生,回归那至高无上的尊位。
白璃看着眼前恢弘的天宫,眼中闪过一丝追忆与复杂,但随即化为清明。她轻轻摇头,声音平静却坚定:“前世之责,我已尽。以身殉道,无愧于心。今生我为白璃,自有我路。庇护苍生,未必非要高居帝座。权柄是工具,非是归宿。这……不是我的道。”
话音落下,眼前的紫微天宫如同镜花水月般轰然崩塌、消散。
“第二重:情缘之绊。”
景象再变。
这一次,她回到了青丘。不再是战火将至的紧张,而是其乐融融的温馨。狐帝白渊与狐后正含笑看着她,大哥二哥和三哥拿着她最爱的灵果逗她开心,璃宫内充满了欢声笑语。而在那桃林深处,墨珩静静而立,褪去了所有冷峻,眼中唯有对她一人的温柔。
没有噬星之主,没有锈蚀之劫,只有岁月静好,亲人相伴,爱人在侧。这是她内心深处最渴望的安宁与幸福。
那个声音再次诱惑:“留下吧,白璃。你已为苍生死过一次,还不够吗?这一世,你只是青丘的小公主,备受宠爱。守护好你的家人,与你所爱之人相伴终生,这才是你应得的幸福。外面的风雨,自有他人去扛。放弃那沉重的责任,拥抱属于你的温暖吧。”
亲情、爱情,是她心底最柔软的所在。眼前的景象,几乎让她沉溺。
白璃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父君在囚笼中消散前的决绝眼神、墨珩一次次为她挡在前方的染血身影、龙族战士陨落时的不甘、无数星辰本源在囚笼中哀鸣的画面……一一在她脑海中闪过。
她再次睁眼,眼中虽有不舍,却已泪光尽褪,唯有磐石般的坚定:“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若只贪图一隅安宁,任由噬星吞噬诸天,这青丘的温馨,这桃林的相守,终将化为泡影。我的幸福,需建立在我想守护的一切都安然无恙的基础上。这安逸,我不要。”
眼前的青丘幻景,如同被风吹散的沙画,缓缓消散。
“第三重:存在之思。”
最后的考验降临。
周遭化为一片绝对的虚无,连她自身的存在都开始变得模糊。没有光,没有暗,没有时间,没有空间,唯有永恒的“无”。那噬星之主代表的“归寂”之意,被放大到了极致。
声音变得空寂而宏大:“挣扎有何意义?守护有何价值?星辰终将黯淡,宇宙终归热寂,万物皆逃不过终结。归于虚无,融入永恒的寂静,才是最终的真相与解脱。放弃抵抗,放下执念,与道同寂……”
这是对存在意义本身的质疑,是对一切努力终极价值的否定。在这绝对的“无”面前,任何“有”的坚持都显得如此渺小可笑。
白璃的意识在这片虚无中飘荡,仿佛真的要融化、消散。她的道心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但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沉沦的刹那,一点微弱的、却顽强不灭的光芒,自她灵魂深处亮起。
那是父君托付时最后的星光;
是墨珩剑域守护时的决绝剑意;
是龙族长老并肩作战时的怒吼;
是青丘亲人无条件的关爱;
更是她自身,无论是作为瑶光还是白璃,那份从未熄灭的、对生命、对光明、对未来的……热爱与坚守!
“存在本身,即是意义!”她的意念如同划破永恒黑暗的第一道闪电,无比清晰地在这虚无中响起,“抗争过,守护过,爱过,恨过,这过程本身,便是对‘寂灭’最好的回答!薪火相传,文明不灭,只要有一丝光芒尚存,便绝不向黑暗低头!这,就是我的道!”
“轰——!!!”
整个虚无世界随着她这道坚定无比的意念而剧烈震动,然后如同破碎的琉璃般,寸寸碎裂!
眼前光芒大放,她发现自己依然站在那座薪火巨门之前,手指还轻触在门扉之上。眉心古镜星痕灼灼生辉,内部的赤纹仿佛活了过来,与门上的火焰图腾交相辉映。
门,缓缓地、无声地向内开启了一道缝隙。
一股温暖、纯净、蕴含着无限生机与不屈意志的古老气息,从门缝中流淌而出。
赤帝残念的虚影看着她,那火焰构成的脸上,似乎露出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欣慰的笑意。
“善。汝之道心,坚如磐石,明如赤焰,可承薪火。”
“进去吧,后来者。去取得,那缕自太古燃烧至今的……不灭之火。”
白璃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因通过试炼而激荡的情绪,向着赤帝残念虚影郑重一礼,然后毫不犹豫地,迈步踏入了那扇为她敞开的……薪火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