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绎的“探访”如同一块投入深潭的石头,涟漪过后,表面恢复平静,水下却已暗流涌动。苏晚依言安分守己,每日深居简出,大部分时间都在调养身体,修复那夜因对抗陆绎体内邪力而损耗的灵魂力量。
“净化的祝福”在一次次运转中似乎变得更加凝练,对能量波动的感知也愈发敏锐。她常常能感觉到,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不祥预感的能量余波,如同风中残烛,偶尔会从知府衙门的方向隐约传来,带着一种压抑的、不稳定的悸动。那是陆绎在竭力压制和对抗体内的存在,显然,那夜的失控并非偶然,隐患远未消除。
青州城似乎真的步入了“风平浪静”的阶段。城隍庙的废墟被清理一空,原址被官府封锁,据说将来会改建为书院或善堂。东市的重建也在有条不紊地进行,失去家园的百姓得到了初步的安置,街面上渐渐恢复了往日的生机,只是那场大火和庙宇崩塌的阴影,依旧深藏在许多人的心底,成为了茶余饭后小心翼翼的谈资。
这日,李木匠再次来访,这次他带来了自己那个劫后余生的儿子。少年依旧瘦弱,脸色苍白,眼神带着一丝受过巨大惊吓后的畏缩与茫然,但总算能下地行走,性命是无碍了。
“多亏了小姐和知府大人救命之恩!”李木匠拉着儿子又要下跪,被苏晚拦住。他看着儿子,老泪纵横,“只是这孩子……魂好像丢了一半,整日里不言不语,夜里还时常惊悸……大夫说是失了魂,需要慢慢将养。”
苏晚看着那少年空洞的眼神,心中恻然。她能感觉到,少年身上缠绕着一丝极淡的、属于那邪神体系的阴冷气息,虽然微弱,却如同跗骨之蛆,侵蚀着他的神魂。这并非普通药物能够治愈。
她沉吟片刻,取出那枚李木匠之前赠送的雷击木,握在手中,默默将一缕精纯的“净化的祝福”之力缓缓渡入其中。雷击木本身具有辟邪镇魂之效,再辅以净化之力,或有效用。
“李师傅,将此木置于令郎枕下,或贴身佩戴,或许能助他安神定魂。”苏晚将微微发热的雷击木递还给李木匠。
李木匠虽不明原理,但见识过苏晚的不凡,连忙双手接过,千恩万谢。那少年在雷击木入手的那一刻,眼神似乎微微动了一下,虽未说话,但紧绷的身体稍稍放松了些许。
送走感恩戴德的李家父子,苏晚心中并无多少轻松。一个李木匠的儿子救回来了,可青州城乃至更远的地方,还有多少类似的悲剧正在酝酿,或已经发生?陆绎体内的隐患,更是悬在整个青州城头顶的利剑。
平静的日子又过了几日。苏晚手臂和大腿的外伤已基本愈合,只留下淡淡的疤痕,内伤和灵魂的损耗也在缓慢恢复。她开始有意识地锻炼这具身体,并尝试着将“净化的祝福”的力量与一些简单的武技结合,虽然远不及她前世的身手,但至少不再是手无缚鸡之力。
这天夜里,她正于院中对着月光练习一套养生的导引术,动作舒缓,心神放空。忽然,她动作一顿,敏锐地感觉到,一股极其隐晦、却带着某种规律性的能量波动,并非来自知府衙门,而是从……城外东北方向远远传来!
那波动非常微弱,若非她灵魂感知远超常人,且对这类异常能量格外敏感,几乎无法察觉。它不像陆绎体内那邪力般暴戾阴冷,也不像城隍庙体系那般带着甜腻的侵蚀性,而是一种更加古老、更加晦涩、带着一种蛮荒气息的悸动。
这是什么?新的变故?还是……与那未死的邪神本源有关?
苏晚凝神细察,试图捕捉更多信息,但那波动如同狡猾的游鱼,一闪即逝,再也无法感知。她抬头望向东北方向,那是连绵的群山,人迹罕至。
是错觉吗?还是……风暴再起的预兆?
她不敢大意,将此事记在心中。接下来的两天,她格外留意那个方向的动静,但那股奇异的波动再未出现,仿佛那夜只是她的幻觉。
然而,一种无形的紧迫感,却如同逐渐收紧的绳索,悄然萦绕在心头。陆绎的沉默,城外的异动,还有那不知隐藏在何处的邪神本源……这一切都预示着,眼前的平静,恐怕维持不了多久。
她需要更多的信息,需要更快的恢复实力,也需要……为可能到来的、更加严峻的局面做好准备。
这日,她正尝试着将一丝净化之力附着在指尖,对着院中一片落叶进行极其精细的控制练习,翠珠忽然有些慌张地跑来。
“小姐!外面……外面来了几个官差,说是奉知府大人之命,请小姐过府一叙!”
苏晚指尖的净化之力微微一颤,那片落叶瞬间化为齑粉。
她缓缓收手,抬头看向院门方向。
陆绎终于再次找她了。在这个看似平静的时刻。
是福?是祸?
她整理了一下衣裙,神色平静地走向院门。
风,似乎又要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