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门。
门前的人群扭曲着,不断地互相击打对方。
两名强壮的骑士在其中占了优势,可耐不住对方人多势众,并且像狗皮膏药般不断黏过来。
他们压根就不怕痛!
场面僵持着,谁都想抢到那瓶蓝绿的液体,可每个人都怕把它打碎了,于是只能远远地争执,妄图成为最后的胜利者。
江寒笙成功地溜了进来。
相较于外面看到的白,供神祠舍的内部可谓是富丽堂皇。
白柱上缠绕着金色的树叶,穹顶之上,烛火晃动,炽热的温度似乎温暖了整个祠舍,而祠舍外面,台阶堆砌,圆形的祭坛高居其中,无比神圣。
内侧,一览无际的神像排列整齐,泛着莹莹白光,一看就是上好玉石砌成。
现在,供神祠舍的周围,骑士挺直身体,眼神一眨不眨。
江寒笙将自己藏在了光明神像后。
这里,任谁都不敢接近。
神像高大,遮住了烛火的大部分光,让这里留下一片阴影。
江寒笙看了看手腕内侧,本来还没发现,直到靠近光明神像,他才察觉到了不对。
从神像的底座向上,一条裂纹狰狞地横在神像背后,像是要将整个神像劈成两半。
江寒笙的手腕内侧,金色的流光早已熄灭。
光明神出事了。
这是毋庸置疑的,神像碎裂,神力消失,这是神明陨落的前兆。
这条裂痕出现的位置非常巧妙,以至于那些骑士愣是没有一个人发现。
不一会儿,一阵脚步声传来,江寒笙将已经藏里面了一些。
“教皇,什么时候开始?”
教皇的权杖轻轻敲了敲地面,最近,他明显感觉到光明神的力量衰弱了许多,可他始终找不到原因,只能期盼光明神降下神谕。
因此,他迫不及待就要开始了。
可,贵族平民都没来齐,现在开始,肯定会引起皇帝陛下的不满。
“再等半小时吧。”
教皇浑浊的双眼望向光明神肃穆的神像,不知何时,海神的神像几乎要与光明神并齐,这……
教皇并没多想,只当是打扫之时不小心挪动了神像的位置。
他踏步走了过去,权杖不断敲击着光滑的地面,暗处,江寒笙的眼神紧紧盯着地上的影子。
“咦?”
教皇轻咦一声,眉头紧皱:“海神的神像为什么会损坏?”
三皇子闻声而来。
只见海神的底座下,细小的裂纹暴露在外。
教皇接着又自言自语,“算了算了,神明的事情不是我们能管的。”
神像损坏,他当然知道是什么意思,但神明之间打斗,陨落一个很正常。
只是不知道另一方是谁?
教皇从未想到光明神身上,身为众神的领袖,没有哪个不长眼的敢挑战伟大的光辉之主。
三皇子摸了摸裂纹,神色莫名。
“教皇,不用等他们了,我们开始吧。”
教皇诧异地看向三皇子,他不能违抗陛下的命令,三皇子身为最受宠的皇子,偶尔忤逆一下,陛下也只会纵着。
虽然不知道三皇子为什么这么急,但教皇乐见其成。
三皇子下了命令,提早开始祭神大典,侍从们开始连续不断地摆上祭品,燃香焚烛。
一时之间,供神祠舍香烟袅袅。
白色的瓷瓶装着透明的液体,这是教庭的圣水,凡要参与神水洗礼之人,都必须先受圣水洗涤。
东门。
皇室守卫将这群混乱的人围在中央,手中的骑士剑已经沾上了鲜血。
“早就让你们不要抢了,非不听,现在……”
二皇子踢了踢脚下的尸体,眼中闪过厌恶。
“还让你们这些贱民的血污染了本皇子的鞋。”
透明的玻璃瓶被他端在手里,他眉眼得意,没有人敢反驳他的话,刚刚还陷入疯狂的人,现在一个个垂着脑袋。
“走吧,皇弟还等着我呢。”
皇室守卫齐齐收了剑,浩浩荡荡地跟着伊卫离开。
那群平民脸上闪过麻木,沉默不语地向东门走去。
这次,他们精疲力尽,再也没有了拥挤的力量。
没人注意,他们的身后,四个人站在一座小洋楼下。
“凯拉,我们这样做真的好吗?”
米罗有些不忍,迦勒也投来不赞同的目光。
凯拉看着那些犹如提线木偶的人,发出一声嗤笑,也不知是在嘲笑谁。
“你们觉得他们还有救吗?”
米罗沉默。
在这个国家待了这么多年,没有人比他们还懂这个国家的腐败,烂到中心的贪婪。
迦勒初出精灵之森,难免还是没有改变善良的想法。
“凯拉姐姐,我觉得他们还有救。”
她天真的以为,一群死了灵魂的人,还会听从来自世界的召唤。
凯拉眸色不明,向那群精疲力尽的人努了努下巴,“你可以试试。”
迦勒不信邪。
她缓缓地走到了那群人身边,身上没有任何的精灵特征,只是看起来比他们干净些。
“诸位,难道真的甘心吗?”
这个女孩的声音不大不小,却刚好能够让他们在场的人都听到。
“皇室践踏你们的尊严!吞并你们的劳动成果!你们真的不反抗吗?!”
众人连眼神都没有动一下,仍是闭口不语。
迦勒有些恼火,这群人跟聋一样,压根听不到她的话。
“诸位!反抗啊!把所有属于你们的东西拿回来啊!”
仍是沉默。
他们盯着自己的手,要么就怔怔地看着地板。
反抗有用吗?
不是没有过,但结果呢……
不还是死了吗?
皇室变了吗?贵族变了吗?神明……变了吗?
都没有。
他们的希望,他们的自我,早在根深蒂固的思想下消磨殆尽。
于是,他们开始成为大众,成为贱民。
学会不择手段,学会残忍,学会将自己的不幸发泄在那些更加痛苦的人身上,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得到诡异的痛快感。
沉默,一望无际的沉默。
迦勒这才明白,这个国家,到底有多坚固,坚固到任何的言论、行动,都唤不醒装睡的人。
迦勒灰溜溜地回来了,叹了口气,眼神有些怜悯:“凯特姐姐,所有人都这样吗?”
凯特拍了拍她的头,“不是所有人,是大部分人。”
而那一小部分人,也学会将某些心思藏在心底,等着自己的强大。
当初的凯拉,当初的他们,不信奉神明,也像如今的人群一样,盲目地、麻木地坚定一个选择。
不是心甘情愿,却告诉自己是心甘情愿。
所以,他们真的心甘情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