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说了吗，刚才前朝皇帝沈淮安自刎在狱中...”
“啊？他不是刚下狱不久吗，怎么会...”
“嘘，你原本一直待在偏殿，可能不知道。这里面的那位废后，原本是萧将军的妻子。但是耐不住寂寞，红杏出墙了这前...”
“怪不得，那岂不是...”
两个宫女交谈声越来越起劲，突然被一道清丽声打断：“喂，你们在这瞎嚷嚷什么——！”
苏清欢一进宫殿，就听见两个宫女在嚼舌根。什么‘耐不住寂寞’，什么‘红杏出墙’，她全都听了个遍。
她冲过到两人面前，愤愤不平道：“‘不知全貌，不予置评。’这话你们主子没教过你们？”
“你谁啊？我们怎么说话关你什么事？”
“就是就是。”两个宫女对苏清欢翻了个白眼。
苏清欢气了个半死，跑去门口，扯着还在门口慢悠悠晃荡的苏砚临衣袖，把他拉到两人面前：“不认识我，这人你们不认识？”
苏砚临当时可是站在萧无归身边的人物，她们怎么会不认识。
两个宫女磕头连连道歉：“对不起，奴婢有眼不识泰山。”
“对不起，对不起...”
两人“砰”的一下下跪，苏清欢有些不适应，脚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随后又想起什么一样，身子直直站在那里，声音恶狠狠道：
“这次就算了，下次再听见你们嚼她的舌根子，我就拔了你们的舌头！”
两个宫女快速飞奔出去。
“...噗。”苏砚临在旁边突兀地笑出声。
苏清欢叉腰，猛的转头，凝视着肩膀笑得发抖的苏砚临，语气也凶恶道：“你笑什么！？”
“没没没....在下只是好久没见小清欢发过这么大的火了。”
“...”
叶微晚散着长发，手持着茶杯坐在房内，转着头，透过雕花看见窗外的景色。
【怎么办怎么办，这具身体要死亡的时间也快到了。这萧无归黑化值还是100%啊。】
【啊啊啊啊——】
叶微晚收回视线，转头抿了口茶，淡淡道：【不急。】
【不急...不急——？！你黑化值一点没动你好意思说不急！？】系统语气十分激动，随后想到死在狱中的那人，又轻轻地叹了口气。
【唉，其实沈淮安也不一定要死吧。】
叶微晚放下茶杯，轻轻摇头:【他被太后长期下药，身子其实已经被掏空，本也就活不了几日。】
【苏清欢虽然做了药膳，但对于这具已经差到极致的身体状况来说，也只是杯水车薪的缓解。】
【他自刎死在狱中，能让萧无归得到名声，安抚底下百姓，是各种权衡利弊后的利益最大化。】
他其实，已经穷途末路。
【死亡，永远是不可跨越的节点。】
看着叶微晚敛下眸，睫毛的阴影盖住了眸底的神色，系统还想说些什么，门口响起一阵窸窣声。
“晚晚姐...”苏清欢带着苏砚临从门外进来。
她看着坐在椅子上，头发披散，上面没有戴一支钗子的叶微晚，先是抿了抿唇，眼眶渐渐绯红。
然后扑进叶微晚怀中，啪的一声就哭出声：“晚晚姐...这就是你们下一步计划吗？”
“他为什么要自刎，明明有机会的啊...”
叶微晚看着怀中紧抱着她腰，已经哭湿她衣裳的苏清欢，垂着眸，轻轻摸着她的头，温柔道：
“他病得太重，本就已经治不好了。”
“....”苏清欢愣怔。
怪不得，怪不得当初她要做药膳，想去请外面的大夫给他把脉，或者去太医院翻他的病情记录本时，沈淮安只是笑了笑，说用最基础的药膳就可以。
因为他知道，无论什么药膳，都已经救不回他的命。
“那你呢...”苏清欢突然挣脱叶微晚的怀抱，抬起头，眼角还挂着几滴泪珠，用着某种期盼的眼神，看着叶微晚。
既然沈淮安会按照，那么叶微晚呢。
她是不是也和历史的走向一样，也会死亡？
苏清欢的眼神太过渴望，让原本想要说谎安抚她的叶微晚，一不小心被她的眼神烫到。
叶微晚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说出话，只是直视着苏清欢的视线，眸里只有对死亡的坦然。
她笑了笑，这一刻，连窗外一直被风吹地簌簌作响的树叶，都安静下来。
“对不起。”
对不起。
叶微晚这一句轻声的‘对不起’，就如一记重锤一样，锤的她心脏发痛。
“我去求萧无归，他肯定不会赐死你的。”苏清欢猛地站起，看见旁边一直沉默的苏砚临，冲到他身旁，疯狂摇晃着他肩膀。
“他娘的苏砚临你说话啊，你虽然是沈淮安的人，但晚晚姐也算你半个主子。”
“你不是有三寸不烂之舌吗，你快去叫萧无归不要杀她啊。”
“小清欢你冷静一下...”苏砚临被摇地头晕目眩，连忙用扇子稳住苏清欢。
“好了清欢，这和萧无归无关。”
“我中了奇毒，本也活不了多久。”叶微晚抬头，勉强扯出抹笑容，“其实你见到的‘晚晚’，是我毒发时候的样子。”
她清醒的日子也在逐渐减少，现在宫变已经成功，这事情也不用再藏着掩着了。
晚晚...
苏清欢失神地盯着叶微晚容貌许久，脑子里浮现出那天晚上，小翠说的话。
“其实...晚晚也算我的主子之一。”
她现在才发现，两人脸上一些痣的位置，都一模一样。
只是她以前没有注意过而已。
她就说，最近怎么没有看见晚晚出来过。
原本她是以为，即将哟啊发生宫变，叶微晚把她妹妹送出宫，送到了个安全的地方去。
原来...晚晚就是她吗？
苏清欢低下头，沉默许久，最后蓦地大笑出声。
“哈哈...”她仰起头，双手捂住脸，眼泪顺着脸颊流落，‘啪’的一声掉在地上，最后随着风又消失不见。
她就说古代宫中危险吧，一个两个的都被人设计中毒，还都是治不好的那种。
死的死，死的死，死的死...
她早就读初中时，就在历史书上，知道这两人结局了不是吗。
“暴君沈淮安，妖后叶微晚，当时江南大灾，但这两人不肯拨款，在宫中贪图享乐。”
少时在上历史课的苏清欢鼓起嘴，与同桌悄悄话：“哇哦，他们真的好坏哦。”
好坏...
泪水模糊了苏清欢的视线。
从一开始，她就拥有谜底，现在谜底揭晓，她到底在伤心个什么。
如果她当初没有答应帮助他们，就不会认识他们。不认识他们，那现在面对他们的死亡，就不会有这么伤心。
她还能顺路谴责他们，罪有应得啊罪有应得。
“贼船，我苏清欢是个傻逼，上了你们这条贼船！”
苏清欢边哭，边用衣袖抹去掉落的眼泪，跑出叶微晚宫殿。
但眼睛就像安了水阀一样，根本止泪不住。
眼前像是笼罩着一层雾气，苏清欢欢恍惚间，又看到那个瘦弱的天子朝她迎面走来，朝她笑了笑。
最后拐了个弯，径直走了出去。
“苏、苏姑娘，你没事吧?”中途有军人认出苏清欢，他们看着眼泪一直滴落的苏清欢有些无措。
苏清欢掠过他们，走到那道身影刚刚拐弯的地方，转头，向右边看去。
那是走出宫门口的地方。
那里通向的是京城，是外面，是自由。
“骗子...”
一个两个的，都是大骗子...
...
“去安慰下她吧，苏砚临。你们家的案子，也能翻了。”叶微晚抬眸，抿了口茶水，“有时候，活着的人才更重要。”
苏砚临难得收起了玩世不恭地笑容，看着叶微晚久久没有出声。
“在下苏砚临，替边疆万千名军人和民间万千百姓，谢叶小姐放粮之恩。”
叶家是开国功臣，是将军世家。叶微晚倾尽了叶家所有家产，换成粮食寒衣，才让将士们守住边疆。
多亏叶微晚和沈淮安死拦着柳家，才能让国库里还有银两，能让每个银子，都能用于百姓身上。
苏砚临撩起衣袍，跪下。朝叶微晚重重地磕下三个响头。
微风经过，静默的屋子里只能听见苏砚临和地板接触声。
苏砚临抬头，看着这位曾为京城权力最中心的天之骄女。
曾经京城中的娇娇贵女，现在头上连一根簪子都不曾见到。
“如果我爹娘，两位阿兄还在，他们也会这么做的。”
“那我去寻苏清欢了。”苏砚临起身，慢慢走到门口。
“沈山远。”
沈山远脚步微顿。
“做事不用硬撑，有时候，该避的时候，就要避开。”
沈山远转身，打开手中的扇子，扇子上的‘不慕功名’四字异常显眼。
他挑了挑眉，嘴角微微上扬:“叶小姐放心，在下还是很珍惜这条来之不易的命。”
随后恍若一阵风，走出了门。
日头渐渐落下，门口又响起一阵窸窣动静。
叶微晚抬头。
是萧无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