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微晚起身，看到桌上碗里的液体，垂眸问：“这是何物？”
小翠把要穿的衣裳拿过来，红色的衣服十分耀眼：“昨天晚晚小姐在宫里偶遇了边疆那位厨艺了得的苏小姐。”
“那位苏小姐给晚晚小姐做了个甜水，名为‘奶茶’。”
这是晚上的她哪来的？
叶微晚点头。
小翠为了区分两个小姐，早上照常称呼，把晚上那位称为‘晚晚小姐’。
而且她得‘朝夕’这件事，全宫中只有沈淮安和她的贴身侍女小翠知道。
小翠从小和她一起长大，不仅是她的贴身侍女，同时还是个练家子，武艺十分高超。
叶父叶母特意培养出来一个，留在叶家的金疙瘩叶微晚身边，就怕他们宝贝嫡女在他们不在的时候，受人欺负，出现什么意外。
“晚晚小姐还带了些回来给皇上。”
“他...很开心吗？”叶微晚垂下眼睑。
小翠熟练的把叶微晚身上的衣服理好，披上一层又一层。她不知道叶微晚的‘他’是指谁，便把两个人的反应都说了个遍。
“晚晚小姐喜欢的不得了。皇上喝不得太甜的东西，吐了几口血。”
叶微晚坐落在梳妆镜前。
小翠看着铜镜里穿着大红衣裳的叶微晚，拿起梳妆镜前的首饰盒，打开盒子，对着里面仅有的四五根金钗挑挑拣拣。
“这个支太素了，这支头上的花不好看...”
挑了整整一盏茶还没挑出满意的。
“全戴上吧。”叶微晚轻声道。
小翠看着盒子里的一只巴掌都能数得过来的金钗，抱怨道：“...小姐，你以前的首饰盒，光是金钗可都有四盒...”
“这几年叶府的积蓄，现在全都换成银两，暗地里给姑爷送粮食寒衣去了。”
叶微晚掀开眼皮，从首饰盒里挑出其中一只金钗，稳稳插进发髻里。
隔远开，只能看见钗头蝴蝶栩栩如生。但只要有人放在眼前仔细一瞧，还是能看见这些都是一年前流行的款式。
“柳氏权力滔天，又有何法。”
当朝太后姓柳。
当朝宰相姓柳。
当朝太尉是柳相的女婿
....
上到权力金钱，下到各地大大小小的县令，多多少少都和‘柳’家沾点关系。
现在的朝廷，应该姓柳。
这都得归功于上一任皇帝，也就是沈淮安的爹。
沉迷修仙炼丹，身体逐渐虚弱，最后甚至上不了朝。当时的三个皇子又实在过于年幼，只好让柳后代为职权。
但是权力这种东西，一旦沾上，就会上瘾。
那种掌握其他人生死的感受....
柳后不断集权，柳家势力愈来愈大。
直到现在，朝廷上上下下，多多少少都沾了点柳家的关系带。
沈淮安的沈，现在只是占了个虚名。
但要是只是掌权也就罢了，偏偏朝廷上人人都是一家人，官官相护就容易滋生腐败。
今天你这账有漏洞，我当做没看见。明儿个朝廷赈灾款下来，拿个一成进自己口袋里。
嘴上说的支持军部，但实际上到了边疆的物资，都已经不知道经过多少贪官的手。
棉衣变成稻草，粮食掺杂沙砾。
这已经是稀疏平常的事情。
柳家要是想撕破脸皮，随时都能撕破，只不过现在明面上还得装装罢了。
沈淮安坐在那高位上，就算有一两个是支持他的人，也实在是有心也无力。
他也只是个被禁锢在那的傀儡。
梳妆完毕，小翠最后理了理叶微晚的发丝。
她要为爹娘报仇，而沈淮安无力面对朝廷无力。
她来给他借下力，又何妨。
就算杀不了全部，但能铲一个是一个，好为...
“小姐，可以了。”
叶微晚缓缓睁开眼，看向铜镜里的人。
小翠的梳妆手艺高超。
原本是温柔的京中贵女。
但现在的她眼角尖尖眼尾微勾，红唇轻挑，一个红色花钿点在眉心。配上那身大红衣裳，微微一抬眸，就媚眼横生，十分蛊惑人心。
“走吧。”
该去见见那群人了。
她也想尝尝，那位苏小姐厨艺如何。
但可惜糖水这种东西，在夏天过了一晚上，已经不能再食。
...
“皇后驾到——”一声尖细嗓子传来。
妖后，历史上的妖后！
快快快，让她看看长什么样子。
苏清欢悄悄踮起脚尖，企图看清来者模样。但奈何实在是隔的太远，只能远远看清一个红色人影落座在沈淮安身旁。
“唉。”苏清欢叹了口气。
算了，虽然隔的远，但走路那气质，也能感受到这大概又是个绝世美人。
美男配美女，挺好。
“萧将军，你看过这皇后长什么样子不？”
苏清欢还是有些好奇，但身旁人半天没有回应。
苏清欢抬头，发现萧无归的视线，在紧盯着最高处那道身影。
“喂....?”看着萧无归的眼神，苏清欢声音不自觉逐渐弱下去。
好...好恐怖。
萧无归下颚紧绷，紧抿着唇，呼吸不断加重。
眼眸原本就是黑色，但现在带着一丝阴戾，幽深不见底。
就像是猎食者看到了露头的猎物，想要咬断它的脖子，恨不得吃掉它血肉那种眼神。
恐怖的苏清欢现在根本不敢和他说话。
那红色的身影一出现，萧无归感觉自己原本死寂了的心，突然燃烧起来。
手中的帕子，已经被他死死攥紧在手心，染了血都不知。
为什么...
明明说好等他出征回来。
明明说过现在不喜欢沈淮安。
明明她就出身于将门世家，为什么还要和沈淮安，一起断他们边疆将士们的军粮...
他在边疆日夜奋血杀敌，只能听到京城传来一个个消息。
今天叶后魅惑皇上，害得皇上三日没来上早朝。
明天叶后觉得军部耗费太多，向皇上撒娇，她首饰品要不多，要削减军部支出。
明明她是温婉的性子，为什么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
记忆里叶微晚说的话，现在每一句都在变成利刃刺穿他的心。
要不是现在是在封赏礼上，他真想冲上这宝座上面，大声质问这两人。
踩着众将士的尸体坐在这高位上，可有心虚片刻。
“萧将军，上前领赏——”
——
叶微晚垂眸，看着从远处逐步走来的萧无归，不自觉放轻呼吸。
在边疆这段时间，他变得更加高大，也变得更加陌生。
萧无归目光沉沉，紧盯着叶微晚，压根没有丝毫掩饰的打算。
周围人看见这状况，也都纷纷讨论起来。
“这叶后原本还是萧无归的发妻，啧啧。”
“要不说咱们这皇帝荒唐，还多亏柳太后把持着朝廷。”
“这叶后可是恨毒了萧将军，要求皇上削减军部银两，就希望他战死在边疆。”
在旁边听见了整个八卦的苏清欢，睁大眼睛，猛的一抬头。
“哈？？！”
边疆很少人讨论萧无归的妻子，导致苏清欢只知道他有个妻子，但是不知道是谁。
但她现在知道了。
这妖后竟然是萧无归妻子，怪不得他昨天和今天，都一直盯着那人位置看。
这皇上竟然夺人臣妻！
唉呀妈呀，畜生。
不过这叶后也不是什么好人，竟然在对抗外敌时，为了一己私欲削减军队费用。
也不是个好人！！！
这萧无归能忍到七天后才造反，也是很能忍了。
苏清欢看向叶微晚所坐的方向，狂眯着眼，再次企图能看见上面人的模样。
叶微晚刚开始还能镇定的和他对视，但随着逐渐接近，她终究还是默默移开眼。
她看见了。
萧无归的眼神里有恨意。
终归是她对不起他。
“萧将军领赏——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萧无归萧将军坚守边关，进退外敌。现封为‘护国大将军’，钦此——”
什么都没有。
没有赏金，没有宝物，只有个空壳头衔。
上一个副将起码还有千两赏银，这么一对比，身为正将军的萧无归的确寒酸不少。
苏清欢身为局外人，在下面听的都咂舌。
这萧无归手上还握着边疆的兵权，沈淮安这么封，是生怕萧无归不起兵造反吗？
萧无归会接旨吗？
历史书上没说。
苏清欢一直盯着那站的十分笔挺的身影。
“臣有一愿。”萧无归抬眸。
看着那妆容艳丽，穿着大红衣服，和记忆中完全不一样的温婉身影，萧无归眼睛隐隐刺疼。
“咳咳咳——”沈淮安原本揽住叶微晚的手收起，拳头抵着唇，身子微微抖动。
叶微晚在旁给沈淮安顺背。
沈淮安趁机转身，低声在叶微晚耳旁说了些什么，最后轻笑出声。
“讨厌~”叶微晚佯装恼怒，推搡了沈淮安。
下面人看见这一状况，纷纷摇头。
“光天化日之下，这、这——”
“唉，朝廷不幸啊，先皇要是看到这一幕，该有有后悔自己当初的选择。”
两人在上面打闹了好一阵，沈淮安好似才发觉这是在封赏礼上。轻咳两声，坐直身子，勾着唇看着下面萧无归道：
“萧将军但说无妨。”
萧无归对上面两人这荒唐一幕视若无睹，只是毕恭毕敬行了个礼。
“臣自愿放弃这头衔，只愿皇上增加军部费用。”
“皇上，臣妾不同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