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英英隐在头巾下的脸看不清表情,只有平静无波的声音传出,在空旷的砖厂里显得有些清冷:“习惯了,货都在这里,请鲁哥验看吧。”
她侧身,让出手电光能照到的部分物资,并没有因为对方的惊吓而有任何情绪波动。
鲁哥带来的手下们动作麻利地将那十几个木箱抬到张英英附近的空地上。
两方各自打着手电筒,开始紧张而有序地清点对方带来的货物。
鲁哥的几个手下分成两组,一组仔细检查米粮的成色、干燥程度,用手插进粮堆深处感受是否有结块或异常,另一组则重点清点棉衣的数量,并随机抽出几件检查做工和填充物,确认与样品质量一致。
他们低声报数、记录,显得十分专业。
与此同时,张英英也蹲下身,打开鲁哥带来的那些木箱。
手电光下,金光灿灿,里面整齐地码放着一根根大小不一的金条,以及一些玉镯、玉佩、翡翠挂件等首饰。
她随手拿起几根金条掂量手感,又拿起几件玉器对着光简单查看水头和色泽,不用张英英说,鲁哥带的人就自觉地帮忙先给张英英这些金子称重。
鲁哥踱步到张英英身边,看着眼前堆积如山的物资,眼中精光闪烁。
他压低声音对张英英说道:“婶子,你这路子确实硬!这次交易很痛快。”
他话锋一转,试探着问:“不知道你这后面还能不能持续供货?我还有一个兄弟,手里也攥着一大批这样的。”
他特意强调:“不过他跟我的需求不一样,他不要粮食,指明了只要棉衣。数量嘛……不比我这次要的少。不知道婶子你这边,还能不能吃下?”
张英英自然不会嫌黄金玉器多。
听到鲁哥说还有兄弟手里有货,她立刻点头,给出了明确答复:“三天后,我还能筹备出二万件棉衣。如果鲁哥你那位朋友确定要交易,时间就定在三天后的晚上七点,地点还是这里。”
鲁哥闻言大喜过望。
他这次用黄金玉器换来的这批物资,张英英给出的打包价折算下来,远比在黑市上零散出售要便宜得多,几乎只有正常行情的一半。
而且这是他从业以来接手过的最大一单货源,干完这一票,他和手下的兄弟们未来五年都可以高枕无忧,吃喝不愁。
张英英这个神秘供货商,在他心中的分量瞬间变得无比沉重。
张英英对这次交易也同样满意。
鲁哥带来的黄金玉器,不仅成色好,实际清点下来,总重量比事先说好的还多出了五斤,这显然是鲁哥为了维护这条珍贵渠道而主动表示的诚意。
鲁哥的手下们经验老道,将粮食和棉衣反复查验、称重、计数,忙活了一个多小时才最终确认无误。
张英英这边也仔细核对了所有箱子的黄金和玉器。
清点完毕,鲁哥一挥手,手下们开始热火朝天地往卡车上搬运物资。
就在搬运的间隙,两个手下从驾驶室后面又费力地搬下来两个密封的铁皮桶,放在了张英英面前。
鲁哥像是刚想起来似的,拍了拍额头,对张英英说道:“哦,对了,瞧我这记性,差点忘了。婶子,这是你之前托我弄的油。这玩意儿实在不好搞,动用了不少关系,也只弄到这两桶,你看……”
张英英看到那两桶油,眼中闪过一丝喜色,虽然量不多,但总算对灰色镜子那边的交易伙伴有个交代。
她点了点头,语气缓和了些:“有劳鲁哥费心了。” 说着,她就要从口袋里掏钱结算这两桶油的钱。
鲁哥见状,赶紧上前一步,连连摆手,语气带着恳切:“哎呦!婶子!您这可就是打我的脸了!这次您给的这批货,让我占了大便宜了!我鲁大刚要是连这点眼力见都没有,还怎么在道上混?这两桶油,就当是侄子我孝敬您的,您可千万别跟我提钱,以后您手里再有什么好货,能首先想着点儿侄子我,我就感激不尽了。”
张英英见鲁哥神情恳切,话语实在不似作伪,便也不再坚持,顺势道了谢,同时明确表示之后若有货源,一定优先供应给他。
鲁哥听后脸上笑容更盛,连连道谢:“那就多谢婶子照应了!”
交易既已完成,双方都无意在此地久留。
鲁哥一行人手脚极其麻利,快速将最后一批物资装上车,整个过程高效迅速,丝毫没有拖泥带水。
他们很识趣地没有询问张英英要如何将地上那十几箱沉重的黄金运走。
鲁哥跳上副驾驶,从车窗里朝张英英所在的方向挥了挥手,随即卡车引擎轰鸣,调转车头,沿着来路疾驰而去,很快便消失在浓浓的夜色里,只留下渐渐远去的车声。
在整个对方装车和离开的过程中,张英英始终与他们保持着一段安全距离,隐在窑洞口的阴影中。
她借着电筒偶尔扫过的光线,暗自仔细观察着每一个人的动作和脸上的表情,警惕任何可能出现的异常举动或埋伏的迹象。
直到确认卡车彻底远去,周围再无其他声响和动静,她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了一些。
但她并未立刻去收取地上的黄金和油桶。
而是又在原地静静等待、倾听了片刻,随后才小心翼翼地移动,绕着砖厂内部和周边区域再次仔细检查了一遍。
幸好这废弃砖厂地势相对开阔,遮挡物不多,藏不住人。
张英英仔细确认了每一个可能的角落,直到百分百确定此处除了她自己,再无旁人。
她才快步走到那堆箱子前,将地上那十几箱沉甸甸的黄金玉器以及那两桶燃油收入空间。
做完这一切,张英英不敢再多停留片刻,身形融入夜色之中,悄无声息地离去。
卡车颠簸着行驶在漆黑的土路上,车灯划破夜幕,照亮前方有限的范围。
负责开车的李海,也就是之前被张英英吓了一跳的那个瘦高个,终于忍不住打破了车内的沉默,他一边小心地把着方向盘,一边带着疑惑和几分不甘心问道:
“鲁哥,刚才为啥不让我找个机灵点的兄弟,悄悄跟着那婶子?她背后这条线太肥了!”
坐在副驾驶的鲁大刚闻言,斜睨了李海一眼,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哼:
“跟?跟什么跟!你动动脑子,没点真能耐,她一个妇道人家,敢单枪匹马来黑市谈这么大买卖?还敢把交易地点定在那种叫天天不应的地方?”
他顿了顿,加重语气:“你当她真是孤身一人?我告诉你,那砖厂附近,指不定就猫着她多少人在暗处盯着咱们呢,她最后特意问我要油,为什么?肯定是有车在附近接应。”
鲁大刚身体靠回椅背,手指敲着膝盖,语重心长:“咱们干这行,是为了求财,带兄弟们过上好日子。不是结仇,更不是找死,她现在就是咱们的财神爷,她只要手里有货,咱们就老老实实供着她,把钱赚到手才是正经!干嘛非得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去得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