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英英正坐在堂屋门槛上,陪着秀歌玩翻花绳,小姑娘咯咯的笑声清脆悦耳。
突然,院门外传来一阵急促杂乱的脚步声和带着哭腔的呼喊:
“大伯!大伯!不好了!”
秀书机灵地跑去开门,只见宋胜俊满脸惊慌、上气不接下气地冲进来,看到只有张英英在,愣了一下,带着哭音急道:“大伯母!我三叔……三叔晕过去了!奶奶让大伯快去帮忙!”
张英英手里的红线顿住了,秀歌扯了扯没扯动,不满地噘起嘴。
她将手里的红线轻轻塞回秀歌手里,站起身,对慌乱的宋胜俊道:“你大伯带秀琴秀棋去县里买学习资料了,还没回来。”
她看了一眼惶惶无措的宋胜俊,又瞥向老宅方向,知道这事自己不能完全置身事外,至少得去看看情况。
“走吧,我跟你过去看看。”
张英英转身对已经放下毛笔、有些不安的秀书叮嘱道:“秀书,你看好妹妹们,就在家待着练字,别乱跑。等你爹回来,告诉他,老宅那边三叔出事了,让他直接过去。”
秀书懂事地点点头:“知道了,娘。”
张英英脚步一顿,对焦急的宋胜俊说了句:“等我一下。” 随即转身快步回了自己屋。
她关上房门,心念微动,从空间里取出一小瓶清澈的灵泉水。
看着那无色无味的液体,她皱了皱眉,这样太显眼了。
目光扫过屋角柜子上放着的酱油瓶,小心翼翼地将两滴浓黑的酱油滴入小药瓶里,轻轻摇晃了几下,清澈的泉水立刻变成了深褐色,看起来就像某种治疗跌打损伤或提神醒脑的土药水。
将小药瓶装在口袋里,张英英这才重新出来,对等得原地打转的宋胜俊淡淡道:“走吧。”
张英英赶到老宅时,院子里已经乱糟糟地聚了些人。
大队长宋国涛和几个壮劳力正小心翼翼地将昏迷不醒、面色死灰的宋建林从屋里抬出来,往停在院门口的牛车上挪动。
宋建林毫无生气地瘫软着,看上去情况的确万分危急。
宋国文一眼看见张英英,像看到了主心骨,急忙冲到她面前,声音带着哭腔和急切:“大伯母!我爹他……”
张英英打断他,语速快而清晰:“你大伯去县里还没回来。”
她说着,从口袋里掏出那个深褐色的小药瓶,塞到宋国文手里,压低声音道:
“国文,这瓶药,是我爹娘上次来时,特意留给我以防万一救急用的,说是能吊住一口气。现在情况紧急,我给你,用不用,怎么用,你自己决定。”
她又迅速从另一个口袋里拿出五张十元的票子,一并塞给他:“这五十块钱,你拿着,医院里花钱如流水,应个急。”
宋国文捏着手里那瓶带着体温的深褐色药瓶和钱,只觉得有千斤重。
喉咙里堵着万千感激的话,可看着牛车上父亲那张灰败毫无生气的脸,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时间就是命!
他猛地转过头,只来得及对张英英的方向重重地点了一下头,那眼神里包含了太多。
随即,他不再有任何迟疑,手脚并用地迅速爬上了牛车,紧紧挨着昏迷的父亲坐下,一只手下意识地护住宋建林随着颠簸晃动的头部,另一只手则死死攥着那个小药瓶,仿佛那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驾!”
随着大队长一声催促,牛车猛地向前一冲,随即沿着土路飞快地跑动起来,扬起一片尘土。
车轮滚滚,每一次颠簸都让宋国文的心跟着揪紧。
他看着父亲紧闭的双眼,无尽的悔恨如同毒蛇啃噬着他的心。
都怪自己为什么非要那么急着把信给爹看!为什么非要告诉他娘流产的事!我明明知道爹伤的严重,受不得刺激……
他恨自己的鲁莽,恨自己考虑不周。
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他只能紧紧靠着父亲,感受着那微弱却依然存在的呼吸,在心里疯狂地祈祷,祈祷父亲能撑住。
牛车在土路上颠簸疾驰,宋国文紧紧抱着父亲,能清晰地感觉到宋建林的呼吸越来越微弱,身体也越来越凉,一种灭顶的恐慌攫住了他。
他不能再等了!
他颤抖着手,拔开那个深褐色小药瓶的塞子,也顾不上什么剂量,小心翼翼地将瓶口对准父亲微微张开的、干裂的嘴唇,把里面的液体尽数倒了进去。
“国文,你给你爹喝的啥?” 旁边帮忙扶着宋建林的宋大力看得分明,忍不住出声提醒,语气带着担忧,“这时候可别瞎喂东西啊,还是等到了医院听医生的稳妥。”
前面赶车的大队长宋国涛也听到了动静,回头瞅了一眼,正好看到宋国文收起空瓶子,他也皱起了眉头,语气严肃:“国文,你给你爹吃的什么?别乱来!”
宋国文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紧紧攥着空药瓶,像是攥着最后的希望,抬起头,声音因为紧张和急切而有些发颤地回答道:
“是……是大伯母给的,她说这是她爹娘留给她的救命药,挺不住的时候喂下去,能吊住一口气。”
他这话一出,宋大力和宋国涛都愣了一下。
张英英爹娘是沪市来的,听说是大户人家,有些稀罕东西也不奇怪。
而且张英英为人沉稳,不是那等胡来的人。
宋大力将信将疑地闭上了嘴,目光重新落回宋建林脸上。
宋国涛也转回头,没再说什么,只是挥鞭子的动作更急了些。
牛车里陷入一种紧张的寂静,只剩下车轮滚动的噪音和风声。
宋国文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父亲的脸,手悄悄搭上父亲的腕脉,感受着跳动。
时间一点点过去,就在宋国文的心一点点沉下去的时候,他猛地感觉到,指下那原本游丝般的脉搏,似乎有力了一点点?紧接着,他看见父亲灰败的嘴唇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微弱的吞咽声。
虽然人还是没有醒,但那萦绕不散的沉沉死气,仿佛被一阵微风吹散了些许。
宋国文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狂喜和希望,他看向宋大力,声音带着激动的颤抖:“力爷爷!我爹……我爹好像好一点了!”
宋大力也凑近仔细看了看,惊讶地发现宋建林的胸口起伏似乎明显了些,他不由咂舌:“嘿!英英这药……真神了?”
大队长宋国涛虽然没回头,但听着后面的动静,紧绷的脸色也微微缓和了一些
牛车在颠簸的土路上疾驰,眼看离县城不远了,赶车的宋国涛眼尖,看见前面一辆拖拉机正“突突”地冒着黑烟往外开,车斗里坐着宋和平和他的两个女儿秀琴、秀棋,旁边还放着新买的书本资料。
“和平!和平!停一下!” 宋国涛立刻扯开嗓子大喊,同时用力勒紧了缰绳,让牛车速度稍缓。
拖拉机闻声停了下来。
宋和平跳下车斗,正准备问问怎么回事,目光一扫,立刻看到了牛车上昏迷不醒、脸色难看的宋建林,以及守在旁边眼圈通红、神色仓惶的宋国文。
“这是咋了?老三他……” 宋和平急忙问道。
“建林情况不好,晕过去一直没醒,得赶紧送医院!” 宋国涛言简意赅地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