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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城雪

朔风裹着雪粒子撞在甲胄上,沈砚之握着断剑的手青筋暴起,额角的血混着雪水往下淌,视线里却死死盯着那个玄甲身影——陆承骁。

北境战神的威名,他早从南军斥候的报信里听腻了。可真正在破城之日对上,他才知传言不虚:对方的剑快得像风,不过三招,他的佩剑就被挑飞,胸口重重挨了一脚,摔在结冰的城墙上,疼得几乎喘不过气。

“南军的守将,就这点本事?”陆承骁收剑入鞘,靴底踩在他手边的雪地上,声音冷得能冻裂铁甲,“早知如此,何必守这三个月,白白送了麾下将士的命。”

沈砚之咬碎了牙,一口血沫吐在雪上,染红了一小片白:“陆承骁,你别得意!南军总有……”

“总有卷土重来的一天?”陆承骁蹲下身,指尖捏着他的下巴,强迫他抬头,眼神里满是轻蔑,“可惜你等不到了。从今日起,你是我的阶下囚,好好活着,看我如何踏平你们南境的城池。”

被押回北营的日子,成了沈砚之的炼狱。

陆承骁从不对他动手,却总用最刻薄的话戳他的痛处。他在校场练剑,陆承骁会站在高台上冷嘲:“这剑舞得像绣花,南军靠你这样的人守城,不败才怪。”他拒吃北营的饭食,陆承骁会让人把碗扣在他面前:“怎么?想做饿死鬼?可惜你死了,我还没找着比你更能消遣的俘虏。”

连营里的北境士兵都看出来,将军对这南军俘虏格外“上心”——不是优待,是变着法地磋磨。沈砚之恨得牙痒痒,夜里躺在冷榻上,总想着怎么逃出去,怎么再拿起剑,跟陆承骁拼个你死我活。

转机在半个月后。北境王庭派来使者,要陆承骁即刻领兵驰援西境,营中只留少量士兵看守俘虏。沈砚之盯着帐外巡逻士兵的换岗间隙,趁夜撬开了关押他的帐篷门闩,裹紧了偷来的旧棉袍,一头扎进了茫茫风雪里。

他不敢走大路,只捡着荒僻的雪地跑,脚底被冰碴子划得鲜血淋漓也不敢停。身后的营地方向传来了喧哗声,他知道是陆承骁的人发现他逃了,心一横,往更深处的山林里钻——他宁可冻死在雪地里,也不愿再落在陆承骁手里,受那份折辱。

而此刻的北营,陆承骁刚接了王庭的军令,正准备披甲出发,就听见亲卫慌张来报:“将军!沈砚之逃了!”

他手里的甲胄系带猛地一扯,断了。玄色的甲片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陆承骁转身就往外走,脸色沉得吓人,腰间的佩剑几乎要出鞘:“带五十骑,跟我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亲卫愣了愣:“将军,西境的驰援军令……”

“先追他!”陆承骁的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急躁,翻身上马时,玄甲上的雪沫簌簌往下掉,“他要是跑回南境,后患无穷!”

马蹄声踏碎了雪地的寂静,朝着沈砚之逃走的方向疾驰而去。风雪里,陆承骁的眼神锐利如鹰,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执着于抓回那个俘虏——是怕沈砚之泄露北营的布防?还是怕那个总梗着脖子、哪怕被磋磨也不肯低头的身影,真的从他眼前消失?

他只知道,沈砚之不能逃,更不能回到南境。他们是敌国将领,是天生的对头,这辈子都不该有别的可能。

而山林深处,沈砚之靠在一棵枯树下喘息,听着远处隐约传来的马蹄声,攥紧了怀里仅存的半块干粮。他知道,陆承骁不会放过他,这场追逐,才刚刚开始。马蹄声越来越近,像重锤敲在沈砚之的心上。他咬着牙撑着枯树起身,脚踝处的伤口被冻得麻木,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山林里的雪没到膝盖,寒风灌进棉袍缝隙,冻得他指尖发紫,可他不敢停——只要想起陆承骁那双轻蔑的眼,想起被磋磨的日日夜夜,他就只剩一个念头:逃出去,离那个男人越远越好。

身后的呼喊声渐渐清晰,夹杂着北境士兵的呵斥。沈砚之慌不择路,一头扎进了一片密松林,松枝上的积雪簌簌落下,砸在他脖子里,冷得他一哆嗦。他躲在一棵粗壮的松树后,屏住呼吸,听着马蹄声在不远处停下,听着陆承骁的声音响起,比在营中少了几分刻薄,多了几分紧绷:“分开找!他受了伤,跑不远!”

脚步声在雪地里散开,离他藏身的地方越来越近。沈砚之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手不自觉地摸向腰间——那里空空如也,只有逃出来时顺手攥的一块碎瓷片,边缘锋利,却连自保都难。

就在这时,一阵风吹过,带起他棉袍上的布条,缠在了旁边的松枝上。一个北境士兵眼尖,立刻举着刀围过来:“将军!这边有动静!”

沈砚之的心沉了下去,正想冲出去拼了,却听见陆承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退下。”

士兵愣了愣,还是收了刀退到一旁。陆承骁踩着雪走过来,玄甲上的雪沫沾了松针,他站在离沈砚之三步远的地方,眼神复杂得让人看不懂——没有了营中的嘲讽,也没有了破城时的凛冽,只剩一丝难察的紧绷。

“跑啊,怎么不跑了?”陆承骁开口,声音比寒风还冷,可落在沈砚之身上的目光,却没了往日的锐利,“你不是想回南境吗?再跑几步,或许就能看见南境的边界了。”

沈砚之攥紧了手里的碎瓷片,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陆承骁,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别在这猫捉老鼠!”

“猫捉老鼠?”陆承骁往前走了一步,雪在他靴底咯吱作响,“我要是想杀你,早在破城那天就动手了。沈砚之,你就这么想逃?逃开我,逃开北营,逃开我们之间的……”

他话没说完,沈砚之突然猛地往前冲,手里的碎瓷片直对着他的胸口刺去。陆承骁早有防备,抬手攥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沈砚之挣扎着,却被他死死按在松树上,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近,能清晰地看见对方眼底的情绪——沈砚之的恨意,陆承骁的隐忍。

“为什么就不能留下来?”陆承骁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委屈,“我从未想过要伤你,那些刻薄的话,不过是……”

“不过是把我当消遣!”沈砚之打断他,眼眶因为愤怒而发红,“陆承骁,我们是敌国将领,你踏破了我的城,杀了我的兵,现在又想把我困在身边,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陆承骁看着他发红的眼,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攥着他手腕的力道渐渐松了。可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亲卫的呼喊:“将军!西境急报,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陆承骁浑身一僵,回头看了眼远处的火光,又低头看向沈砚之。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了,西境的战事耽误不起。可他也知道,只要自己转身,沈砚之就会彻底从他眼前逃走,再也找不回来。

纠结间,沈砚之突然用力挣开他的手,转身就往山林深处跑。陆承骁下意识地想追,却被亲卫拉住:“将军!不能再等了!王庭怪罪下来,我们担不起!”

陆承骁站在雪地里,看着沈砚之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风雪中,玄甲下的手死死攥成拳,指节泛白。寒风卷着雪粒子打在他脸上,他却感觉不到冷,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像少了一块重要的东西。

“备马。”许久,他才开口,声音沙哑,“去西境。”

亲卫愣了愣,以为自己听错了:“将军,那沈砚之……”

“不用追了。”陆承骁翻身上马,不再看沈砚之逃走的方向,眼底的情绪被重新掩上,只剩下冰冷的战意,“他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总有一天,我会亲自把他抓回来。”

马蹄声再次响起,朝着西境的方向疾驰而去。雪地里,只留下一串深深的马蹄印,很快又被新的积雪覆盖,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短暂的幻觉。而山林深处,沈砚之靠在一棵枯树下,听着马蹄声渐渐远去,才敢大口喘气。他知道,这次的逃脱只是暂时的,只要陆承骁还在,他们之间的纠缠,就永远不会结束西境的战事打了半年,等陆承骁带着残部班师回北营时,已是次年春末。积雪融成溪流,顺着营区的沟壑淌走,唯独他帐中那柄挂着的青布剑穗,还沾着去年冬天的雪渍——那是沈砚之逃时,从棉袍上勾下来的碎片,他一直没扔。

“将军,南境那边传来消息,”亲卫捧着密报进来,声音放得极轻,“沈砚之回了南境,被擢升为偏将,现在守着东边的临阳关。”

陆承骁正擦拭着佩剑的手顿了顿,剑穗顺着剑身滑下,落在掌心。他展开密报,纸上的字很潦草,却清晰写着“临阳关守将沈砚之”,末尾还附了句:“此人治军极严,近日多次击退我北境探子。”

他捏着密报的指尖微微泛白,半晌才抬眼:“备些人手,我要去临阳关附近看看。”

亲卫愣了:“将军,刚打完西境,您该歇着……而且沈砚之现在是南军将领,您亲自去,太冒险了。”

“冒险?”陆承骁把密报揉成团,扔进炭盆,火苗窜了窜,很快将纸团烧成灰烬,“我连他的人都能放跑,还怕这点风险?”

三日后,陆承骁换了身寻常商人的布衣,混在往来临阳关的商队里。关隘上的守军穿着南军的青色甲胄,列队巡查,他的目光扫过人群,很快就定格在那个熟悉的身影上——沈砚之瘦了些,原本稍显单薄的肩背,此刻挺得笔直,手里握着柄新剑,正指着地图,跟身边的副将说着什么,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格外锋利。

陆承骁站在商队末尾,看了许久,直到沈砚之转身进了关楼,才收回目光。他没敢靠近,只顺着商队进了关下的镇子,找了家客栈住下。接下来的几日,他总在关楼附近徘徊,有时能看见沈砚之在城墙上练剑,动作比去年更利落,剑风带着狠劲,像是在发泄什么;有时能看见他深夜在关楼里点灯,窗纸上的影子映着他伏案的模样,直到后半夜才灭。

他知道自己不该来,不该再盯着沈砚之的动向——他们是敌国将领,下次再见面,或许就是在战场上,要么你死,要么我活。可他控制不住自己,总想着再看一眼,再确认一眼,那个去年冬天从他手里逃走的人,现在过得好不好。

直到第五天,他在镇子的酒肆里,听见两个南军士兵闲聊。

“你说咱们沈将军,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可不是嘛!上次北境探子来窥探,他亲自追出去,明明能抓到,却故意放跑了,还说什么‘留着有用’。”

“我还听说,他枕头底下总放着块玄色的甲片,不知道是谁的……”

陆承骁手里的酒杯猛地顿住,酒洒了些在衣襟上。玄色甲片?他忽然想起,去年冬天在松树林里,沈砚之挣扎时,曾攥着他的甲胄,当时甲片崩了一块,他后来找了许久都没找到,原来被沈砚之拿走了。

他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又酸又涩。正想再听下去,酒肆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有人喊着“北境细作”,很快就有几个南军士兵冲了进来,目光扫过在场的客人。

陆承骁下意识地低下头,却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都仔细搜,别放过任何可疑之人。”

是沈砚之。

他抬头时,正好对上沈砚之的目光。四目相对的瞬间,沈砚之的脚步猛地顿住,眼神里满是震惊,随即又被冰冷的警惕取代。他挥了挥手,让身边的士兵退下,自己一步步朝着陆承骁走来,声音压得很低:“陆承骁,你好大的胆子,敢孤身闯我的临阳关。”

陆承骁站起身,没打算隐瞒,也没拔剑,只是看着他:“我来看看你。”

“看我?”沈砚之冷笑一声,手按在腰间的剑柄上,“看我有没有死在南境,看我有没有忘了去年冬天你对我的磋磨?还是看我,有没有资格再跟你在战场上较量?”

陆承骁看着他眼底的戒备,心里像被针扎了一样疼:“沈砚之,我从来没想过要磋磨你。那些话,那些事,不过是我……”

“不过是什么?”沈砚之打断他,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愤怒,“不过是你闲来无事的消遣?不过是你作为胜利者的炫耀?陆承骁,你别再自欺欺人了!我们之间,除了敌对,什么都没有!”

他说完,猛地拔出剑,剑尖直指陆承骁的胸口:“现在,要么你跟我走,当我的俘虏;要么,我现在就杀了你,为去年守城战死的弟兄们报仇!”

陆承骁看着他手里的剑,没有躲闪,也没有反抗,只是轻声问:“你枕头底下的甲片,是我的,对不对?”

沈砚之的剑尖猛地颤了一下,脸色瞬间变了。他没想到,陆承骁会知道这件事,更没想到,陆承骁会在这个时候说出来。

就在这时,关楼方向传来一阵号角声,有人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将军!北境大军突然在关外集结,看样子是要攻城!”

沈砚之浑身一僵,回头看了眼关楼的方向,又低头看向陆承骁,眼神复杂到了极点。他知道,北境大军攻城,绝不是巧合,陆承骁来这里,或许根本不是为了看他,而是为了探路。

“陆承骁,”他咬着牙,剑尖又往前递了递,几乎要碰到陆承骁的衣襟,“这是你设的局,对不对?”

陆承骁摇了摇头,脸上没有任何得意,只有深深的无奈:“我没让他们攻城。”

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关楼外的号角声越来越急,南军士兵已经开始集结,整个临阳关都笼罩在战争的阴影下。沈砚之看着陆承骁,又看了眼关楼的方向,心里像被撕裂成两半——一边是家国,是麾下的将士,是他必须守护的临阳关;一边是眼前这个男人,是去年冬天纠缠的过往,是他枕头底下藏着的那块玄色甲片。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决绝:“陆承骁,今日我放你走。但你记住,下次再见面,我们之间,就只有敌,没有别的可能。”

说完,他猛地收剑入鞘,转身就往关楼跑,留下陆承骁一个人站在酒肆里。

陆承骁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又听见关外传来的厮杀声,心里空落落的。他知道,沈砚之说的是真的,下次再见面,他们或许真的只能在战场上拼个你死我活。

他走出酒肆,看着关楼上飘扬的南军旗帜,又摸了摸怀里的青布剑穗,最终还是转身,朝着北境的方向走去。风卷着尘土吹在他脸上,他却感觉不到疼,只觉得心里的某个地方,又一次被冻住了,比去年冬天的北境还要冷。关外的厮杀声撞在城墙上,震得砖缝里的尘土簌簌往下掉。沈砚之站在临阳关的箭楼上,手里攥着那枚玄色甲片——方才从酒肆跑回来时,他下意识把这东西揣进了甲胄内侧,此刻甲片被体温焐得发烫,却烫不化他心头的冰。

“将军!北境军攻势太猛,西城墙快顶不住了!”副将跌跌撞撞跑上来,甲胄上沾着血,“他们的攻城车专挑咱们的薄弱处撞,再这么下去……”

沈砚之猛地回神,将甲片塞进腰带深处,抽出腰间的剑:“跟我去西城墙!告诉弟兄们,只要还有一口气,就不能让北境军踏进来半步!”

他冲下箭楼时,正撞见一队南军士兵抬着伤兵往医帐跑,有人胳膊断了,有人腿上插着箭,嘴里还在喊着“杀贼”。沈砚之的脚步顿了顿,想起去年北境破城时,他麾下的士兵也是这样,一个个倒在雪地里,到死都握着剑。

西城墙下,北境军的攻城车正撞着城门,木屑飞溅。沈砚之纵身跳上城墙,挥剑斩断了北境士兵搭上来的云梯,刚想喊出声,目光却突然顿住——北境军阵前,那个玄色战甲的身影,不是陆承骁是谁?

他怎么没走?

沈砚之的脑子嗡了一下,手里的剑差点脱手。陆承骁似乎也看见了他,勒住马,隔着漫天烟尘与他对视。风卷着血雾吹过,两人之间隔着数十步的距离,却像隔了一整个冬天的雪,冷得人骨头疼。

“沈砚之!”陆承骁的声音透过厮杀声传过来,带着铁甲的寒意,“开门投降,我保你南境将士不死!”

“放屁!”沈砚之回过神,往城下啐了一口,“陆承骁,你以为凭这点兵力就能拿下临阳关?我告诉你,就算战到最后一个人,我也不会让你得逞!”

他挥剑指向北境军:“弟兄们!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跟他们拼了!”

南军士兵的士气瞬间被点燃,喊杀声盖过了攻城车的撞击声。沈砚之带头冲上去,剑刃砍在北境士兵的甲胄上,发出刺耳的声响。他不知道自己杀了多少人,只觉得手臂越来越沉,甲胄内侧的甲片硌得他胸口发疼,每一次挥剑,都像是在跟自己心里的某个念头较劲。

而阵前的陆承骁,看着城墙上浴血的沈砚之,握着缰绳的手越攥越紧。亲卫在他身边低声劝:“将军,再这么耗下去,咱们的粮草撑不住了,不如……”

“不如什么?”陆承骁打断他,眼神死死盯着沈砚之的身影,“不如强攻?让我的人跟他的人拼个两败俱伤?”

亲卫不敢再说话。他跟着陆承骁多年,从没见过将军这样——明明握着主动权,却迟迟不肯下死命令,眼神里的犹豫,比西境战场上的刀伤还要明显。

日头渐渐偏西,夕阳把战场染成了血色。沈砚之靠在城墙垛上,大口喘着气,肩膀上被划了道深口子,血顺着手臂往下淌,滴在城砖上,很快又被新的血覆盖。北境军的攻势缓了些,却还在围着城墙,像一群等着猎物倒下的狼。

“将军,咱们的箭快用完了,伤兵也没人治了……”副将扶着他,声音发颤,“要不,咱们……”

“不能退。”沈砚之打断他,抬头看向北境军阵前,陆承骁还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看着他,“退了,临阳关就没了,南边的百姓,就全成了北境的俘虏。”

他正说着,突然看见北境军阵里有动静——陆承骁翻身下马,手里举着一块白布,一步步朝着城墙走来。南军士兵立刻拉弓搭箭,却被沈砚之拦住:“别放箭。”

“将军!他是北境的主帅,现在杀了他,北境军就乱了!”副将急道。

沈砚之没说话,只是盯着陆承骁的身影。他看见陆承骁走到城墙下,仰头看着他,玄甲上沾着血,却没带任何武器,手里的白布在风里飘着,像一面投降的旗。

“沈砚之,”陆承骁的声音比刚才低了些,没有了战场上的凛冽,“我知道你撑不住了。我可以撤兵,也可以给你粮草和伤药,但我有一个条件。”

沈砚之握着剑的手紧了紧:“什么条件?”

“你跟我走。”陆承骁看着他,眼神里没有了嘲讽,也没有了敌意,只剩下一种沈砚之看不懂的执拗,“只要你跟我回北营,我保证,再也不攻临阳关,也不伤害你麾下的任何一个弟兄。”

城墙上的南军士兵都愣住了,连副将都忘了说话。谁也没想到,北境战神会对一个南军将领提出这样的条件——放着到手的城池不要,只求一个人。

沈砚之也愣住了,随即笑了起来,笑声里满是悲凉:“陆承骁,你是不是疯了?你是北境的将军,我是南境的将军,你让我跟你走,你忘了我们是敌人吗?你忘了你踏破我北境的城,杀了我多少弟兄吗?”

“我没忘。”陆承骁的声音很沉,“可我也没忘,去年冬天在松树林里,你明明能刺我一刀,却偏要转身跑;我没忘,你枕头底下,还藏着我的甲片。”

他的话像一把刀,戳破了沈砚之一直藏着的心事。沈砚之的脸色瞬间变了,握着剑的手开始发抖,肩膀上的伤口疼得更厉害,却比不上心里的疼——他以为自己把那些事藏得很好,却没想到,陆承骁什么都知道。

“将军!不能答应他!”副将反应过来,急忙喊道,“他是在骗你!你跟他走了,咱们就全完了!”

沈砚之看着城下的陆承骁,又看了眼身边的伤兵,看了眼那些还在握着剑的南军士兵——他们的眼神里满是疲惫,却还在等着他的命令。他知道,陆承骁的条件,是现在唯一的生路。可他也知道,一旦跟陆承骁走了,他就成了南境的叛徒,成了所有人眼里的罪人。

风卷着血色的夕阳,吹在城墙上。沈砚之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底的犹豫被决绝取代。他抬手,解下腰间的佩剑,扔在城砖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陆承骁,”他的声音很轻,却让所有人都听清了,“我跟你走。但你记住,如果你敢骗我,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也会拉着你一起死。”

陆承骁看着他,眼底瞬间亮了起来,像雪地里突然燃起的火。他抬手,对着北境军喊道:“传令下去,撤兵!把所有的粮草和伤药,都送到南军的医帐里!”

北境军的士兵们愣住了,却还是照着命令做了。很快,围城的北境军开始撤退,粮草和伤药被抬到了城下,医帐里传来了伤兵的呻吟声,却比刚才多了几分活气。

沈砚之顺着城墙的梯子往下爬,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他知道,从他双脚落地的那一刻起,他的人生就彻底变了——不再是南境的守将,不再是保家卫国的英雄,只是一个跟敌国主帅走的“叛徒”。

他走到陆承骁面前,没有抬头,也没有说话。陆承骁看着他肩上的伤口,伸手想碰,却被他躲开了。

“走吧。”沈砚之的声音很哑,“别让你的人等急了。”

陆承骁没再说话,只是转身,朝着北境军的方向走。沈砚之跟在他身后,一步一步,离临阳关越来越远,离那个他守护了半年的城,越来越远。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一个玄甲,一个青甲,在血色的战场上,像两条纠缠在一起的线,不知道会牵向何方。

城墙上的副将看着他们的背影,突然跪了下来,对着沈砚之的方向,重重磕了三个头。南军的士兵们也跟着跪了下来,没有人说话,只有风声,带着夕阳的暖意,吹过这座刚刚脱离战火的关隘。

风裹着夕阳的暖意吹在城墙上,却吹不散沈砚之身后那片沉默的注视。他跟着陆承骁走在布满血污的战场上,脚下时不时踢到断裂的兵器或残破的甲片,每一步都像踩在滚烫的刀尖上——既怕回头看见弟兄们失望的眼神,又怕身前这人突然变卦,将他拖入更深的绝境。

陆承骁走在前面,玄甲上的血痂被风刮得簌簌掉渣,却没回头,只在快到北境军阵前时,放缓了脚步,与沈砚之并肩。“你的伤得处理,”他突然开口,声音比刚才软了些,“帐里有最好的金疮药,比你们南军的草药管用。”

沈砚之没接话,只是将手背在身后,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掌心——方才扔剑时太急,掌心被剑柄上的毛刺划了道小口子,此刻渗着血珠,却远不及心里的闷痛。他瞥见陆承骁腰间挂着的剑,剑鞘还是去年破城时见过的玄铁款,只是鞘尾多了道新的刻痕,像是用刀尖反复划出来的。

北境军阵里的士兵见陆承骁带回个南军将领,都忍不住探头看,眼神里满是疑惑。有人低声议论,声音顺着风飘到沈砚之耳朵里:“那不是南军守关的将军吗?将军怎么把他带回来了?”“难不成是要抓去当人质?”

这些话像针一样扎在沈砚之心上,他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的伤口里,疼得他清醒了几分——他现在不是什么南军偏将,只是个被敌帅“掳走”的俘虏,是旁人眼里随时能被舍弃的筹码。

陆承骁似乎没听见这些议论,只是抬手斥退了围上来的亲卫:“把我的帐子收拾出来,再让军医把金疮药送来。”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靠近帐子,更不准对沈将军无礼。”

亲卫们愣了愣,还是躬身应了。沈砚之跟着陆承骁走进那顶最大的军帐,帐里燃着炭盆,暖意扑面而来,与外面的萧瑟截然不同。案几上摆着张摊开的地图,上面用红笔圈着临阳关的位置,旁边还写着几行小字,像是标注的布防要点。

“坐吧。”陆承骁解下玄甲,随手扔在榻边,露出里面的白色内衬,衬肩上沾着点血渍,不知道是他自己的,还是别人的。他转身去拿案几上的水囊,倒了杯温水递给沈砚之,“先喝点水,军医马上就到。”

沈砚之没接,只是站在帐中央,目光扫过帐里的陈设——榻上铺着厚厚的羊毛毯,角落里堆着几个未拆的布包,案几上还放着个缺了口的粗瓷碗,碗沿沾着点褐色的药渣,看起来像是刚用过不久。

“你不用这么装模作样。”沈砚之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冷意,“我跟你走,是为了临阳关的弟兄,不是来跟你做什么朋友。你有什么条件,直接说,别绕圈子。”

陆承骁拿着水杯的手顿了顿,眼底的暖意淡了些,却还是将水杯放在他面前的矮几上:“我没什么条件,只是想让你把伤养好。”他走到地图前,手指落在临阳关的位置,“你放心,我已经传令下去,北境军不会再靠近临阳关半步,粮草也会分批次送过去,不会让你的弟兄挨饿。”

沈砚之盯着他的背影,心里满是疑惑——陆承骁到底想干什么?如果只是为了拿下临阳关,大可不必费这么大劲;如果是为了报复他,又何必费尽心机给他治伤、护着临阳关?

就在这时,帐帘被掀开,军医拎着药箱走进来,看见沈砚之,明显愣了一下,却还是低着头走上前:“将军,该换药了。”

陆承骁点了点头,转身对沈砚之说:“让军医给你处理下肩伤,别感染了。”

沈砚之犹豫了一下,还是在矮几旁坐下。军医小心翼翼地剪开他肩上的甲胄,露出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倒吸了口凉气:“这伤口得缝几针,沈将军你忍着点。”

他咬着牙没说话,只是在军医穿针引线时,忍不住看向陆承骁——那人正站在炭盆边,背对着他,手里拿着根木炭,在地图上反复画着什么,侧脸在火光里明明灭灭,看不出情绪。

不知道过了多久,军医终于处理完伤口,躬身退了出去。帐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炭盆里的木炭偶尔发出“噼啪”的声响,衬得帐里格外安静。

陆承骁转过身,看见沈砚之正盯着自己肩上的绷带发呆,突然开口:“去年冬天在北营,我不该用那些话激你。”

沈砚之猛地抬头,眼里满是惊讶——他没想到陆承骁会突然提起这件事,更没想到这人会主动道歉。

“我只是……”陆承骁顿了顿,眼神有些闪躲,像是在找合适的措辞,“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跟你相处。你是南军将领,我是北境将领,我们生来就是对头,可我……”

他话没说完,帐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亲卫在帐外喊道:“将军!王庭急报,说是要您即刻押送沈将军回王庭复命!”

陆承骁的脸色瞬间变了,他猛地走到帐帘边,压低声音问:“王庭怎么会知道沈将军在这?是谁报的信?”

“是……是西境回来的副将,说您私藏南军将领,恐有通敌之嫌。”亲卫的声音带着慌张,“王庭使者已经在路上了,最多三日就到。”

陆承骁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他回头看向沈砚之,眼神里满是复杂——王庭多疑,现在有人参他一本,若是把沈砚之送去王庭,以王庭那些人的手段,沈砚之恐怕活不过三日;可若是不送,他自己就要背上通敌的罪名,轻则罢官,重则砍头。

沈砚之看着他的脸色,心里大概猜到了几分,他站起身,走到陆承骁面前,声音平静:“我跟你去王庭。”

“不行!”陆承骁立刻拒绝,“王庭那些人没人性,你去了就是送死!”

“那你想怎么办?”沈砚之看着他,眼底带着丝嘲讽,“难不成你要抗命?到时候你我都得死,还会连累你麾下的弟兄。”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我跟你走这一趟,就当是还你撤兵的情。至于能不能活下来,看我自己的命。”

陆承骁看着他,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他知道沈砚之说的是实话,可他就是不想让沈砚之去冒险——这个人是他从临阳关“带”回来的,是他承诺要护住的,他不能让沈砚之死在王庭的刀下。

帐外的风越来越大,吹得帐帘猎猎作响。两人站在帐中央,谁也没再说话,只有炭盆里的火光,在他们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影子,将这份掺杂着家国、敌意与隐秘心事的牵绊,拉得更长了些。

帐里的炭火烧得旺,却驱不散两人间的滞涩。陆承骁盯着沈砚之平静的脸,喉结动了动,终是没再反驳——他知道沈砚之的性子,一旦做了决定,十头牛都拉不回来,更何况眼下局势,确实没别的选。

“我不会让你死。”陆承骁的声音很沉,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到了王庭,一切有我。

沈砚之扯了扯嘴角,没接话。他不信什么“一切有我”,在这乱世里,连自己的命都未必能保住,更何况是旁人的。他只是转身走到榻边,看着那床叠得整齐的羊毛毯,突然想起去年冬天在北营,陆承骁扔给他的那件狐裘,也是这样暖得让人发慌。

接下来的两天,陆承骁几乎没离开过军帐。他一面让人准备去王庭的车马,一面暗地里给心腹传信,让他们在王庭那边打点。沈砚之就坐在案几旁,看着他在地图上写写画画,看着他对着亲卫发号施令,看着他偶尔停下来,目光落在自己肩上的绷带上,眼神复杂。

第三日清晨,王庭的使者果然到了。那人穿着锦缎官服,脸上带着倨傲,进帐后扫了沈砚之一眼,对着陆承骁冷声道:“陆将军,陛下有令,即刻将南军将领沈砚之押解回王庭,不得延误。”

陆承骁皱了皱眉,刚想说些什么,却被沈砚之抢先开口:“使者大人放心,我跟你们走就是,不必劳烦陆将军。”

使者挑了挑眉,似乎没想到这个南军将领这么“识趣”,没再多说,只让人拿出镣铐,就要往沈砚之手上戴上。

“住手!”陆承骁猛地拦住,脸色沉得吓人,“沈将军是我请来的客人,不是阶下囚,用不着戴镣铐。若是使者大人不放心,我亲自押他回去便是。”

使者愣了愣,大概是没想到陆承骁会为了一个南军将领跟自己翻脸,犹豫了一下,还是妥协了——陆承骁在北境威望极高,他也不敢真的得罪。

车马很快备好,是一辆还算宽敞的马车,车厢里铺着厚厚的棉垫。陆承骁扶着沈砚之上车,又让人把炭盆搬了进去,才转身对使者说:“我与沈将军同乘一车,使者大人请便。”

使者脸色难看,却还是没说什么,转身上了另一辆马车。

马车缓缓启动,车轮碾过冻土,发出“轱辘轱辘”的声响。沈砚之靠在车厢壁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景色,心里一片茫然——他不知道这一去王庭,等待自己的是什么,也不知道陆承骁那句“我不会让你死”,到底能不能兑现 。

陆承骁坐在他对面,手里拿着个油纸包,打开后里面是几块糖糕,还冒着热气:“早上让伙房做的,你尝尝,垫垫肚子。”

沈砚之没动,只是看着那几块糖糕——去年冬天在北营,陆承骁也给过他类似的糖糕,说是北境的特产,甜得发腻,他当时没吃,后来却在夜里偷偷尝了一块,甜意顺着喉咙滑下去,竟让他想起了南边的家。

“怎么不吃?”陆承骁把糖糕递到他面前,“凉了就不好吃了。”

沈砚之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一块,咬了一小口。甜意瞬间在嘴里散开,却没了去年那种发腻的感觉,反而带着点说不出的暖意。

“我已经让人给王庭的李大人送了信。”陆承骁突然开口,“李大人是我的恩师,在陛下面前说话还算有分量,他会帮我们周旋。”

沈砚之抬眼看他,眼底带着疑惑:“你为什么要这么帮我?”

陆承骁顿了顿,眼神落在他肩上的绷带上,声音轻了些:“去年冬天在松树林,你明明能杀我,却没动手。”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还有,你枕头底下的那块甲片,是我当年刚从军时,我娘给我求的平安符,我戴了五年,一直没离过身。”

沈砚之愣住了,手里的糖糕差点掉在地上。他没想到那块看似普通的甲片,竟然对陆承骁这么重要。他想起自己把甲片藏在枕头底下的日子,夜里睡不着时,就会摸一摸那块甲片,冰凉的触感,竟让他觉得安心。

“我不是故意要拿你的甲片。”沈砚之低声说,“那天在松树林,我挣扎的时候不小心拽下来的,后来忘了还你。”

陆承骁笑了笑,眼底的冷意散了些:“没忘就好。”

马车继续前行,两人没再说话,车厢里只剩下炭盆里木炭燃烧的“噼啪”声。沈砚之靠在车厢壁上,看着陆承骁的侧脸,心里突然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或许,陆承骁真的不会让他死;或许,他们之间的牵绊,真的不止是敌对那么简单。

可这种感觉刚冒出来,就被他压了下去。他是南军将领,陆承骁是北境将领,他们生来就是敌人,就算现在暂时站在同一条船上,将来也未必能有好的结局。

马车走了半个多月,终于到了王庭。刚进城门,就看见一队禁军守在那里,为首的将领对着陆承骁抱拳道:“陆将军,陛下有令,让您即刻带沈砚之去大殿见驾。”

承骁点了点头,转身对沈砚之说:“别怕,跟着我就好。”

沈砚之深吸一口气,跟着陆承骁下了马车,朝着皇宫的方向走去。他知道,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刚刚开始。而他和陆承骁之间的故事,也远没有结束。

皇宫的白玉阶在冬日暖阳下泛着冷光,沈砚之跟着陆承骁拾级而上,靴子踩在阶面上,每一步都像踏在薄冰上。殿外的禁军手持长戟,眼神锐利如刀,落在他身上时带着毫不掩饰的敌意——一个南军将领竟能踏入北境王庭的大殿,这在旁人看来本就是件荒唐事。

陆承骁走在他身侧,玄甲在阳光下折射出冷硬的光泽,他刻意放缓了脚步,与沈砚之保持着半步的距离,掌心却在袖中悄悄攥紧。昨夜他收到李大人的密信,信中说陛下近来疑心颇重,又受了几位主战派大臣的挑唆,此次召沈砚之上殿,怕是没那么容易善了。

殿门推开,一股暖香混着龙涎香的气息扑面而来。沈砚之抬眼望去,大殿深处的龙椅上坐着北境王,年近五旬,面色威严,眼神里却藏着几分疲惫。两侧的文武大臣分列而立,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他身上,有好奇,有鄙夷,更多的是审视。

“草民沈砚之,参见陛下。”沈砚之躬身行礼,声音不卑不亢。他知道自己身份尴尬,既不是北境臣民,也不是阶下囚,只能用“草民”自称。

北境王没说话,只是盯着他看了许久,才缓缓开口:“你就是守临阳关的南军将领?”

“是。”

“朕听说,陆将军为了你,放弃了攻打临阳关?”北境王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却让殿内的气氛瞬间紧张起来。

沈砚之还没来得及回答,站在左侧的兵部尚书突然出列,指着他厉声道:“陛下!此乃南军奸细!陆将军被他迷惑,竟为了一个敌将放弃城池,此乃通敌之罪!请陛下下令,将沈砚之就地正法,再治陆将军的罪!”

这话一出,殿内立刻响起附和声。几位大臣纷纷跪倒在地,请求陛下严惩沈砚之和陆承骁。

沈砚之的脸色没变,只是悄悄抬眼看向陆承骁。只见陆承骁上前一步,单膝跪地:“陛下,臣并非通敌。放弃攻打临阳关,是因为臣查到南军已派援兵,强行攻城只会徒增伤亡。留下沈砚之,是为了从他口中套取南军的情报,还请陛下明察。”

他的话说得滴水不漏,既解释了放弃攻城的原因,又给留下沈砚之找了个合理的借口。沈砚之心里微动,没想到陆承骁竟早就想好了说辞。

北境王皱了皱眉,看向站在右侧的李大人:“李爱卿,你怎么看?”

李大人上前一步,躬身道:“陛下,陆将军常年驻守北境,战功赫赫,绝无通敌之心。至于沈砚之,臣以为可将他暂且关押,待查清南军情报后再做处置,这样既不会寒了陆将军的心,也能为我北境谋利。”

李大人的话正好说到了北境王的心坎里。他既忌惮陆承骁的兵权,又需要陆承骁镇守北境,自然不愿轻易治他的罪。沉吟片刻,北境王终于开口:“准奏。将沈砚之关押在天牢,由陆将军负责看管,务必从他口中套取情报。若是出了差错,唯陆将军是问!”

“臣遵旨!”陆承骁躬身领旨,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走出大殿时,阳光已经有些西斜。沈砚之跟在陆承骁身后,看着他挺拔的背影,突然开口:“刚才谢谢你。”

陆承骁回头看了他一眼,眼底带着几分复杂:“我只是不想你死得太早。”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天牢的条件不算太差,我会让人给你送些保暖的衣物和吃的,你在里面安分些,别惹事。”

沈砚之点了点头,没再说话。他知道,能暂时保住性命,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天牢建在皇宫西侧的地下,潮湿阴冷。沈砚之被关在一间单独的牢房里,牢房里只有一张石床和一张石桌,墙角还结着薄薄的冰。他刚坐下没多久,就听见牢房外传来脚步声,一个狱卒端着饭菜走了进来,放在石桌上:“这是陆将军让给你送来的。”

沈砚之抬眼望去,只见托盘里放着一碗热汤、两个馒头和一小碟青菜,比他想象中好太多。他拿起汤碗,喝了一口,暖意顺着喉咙滑进心里,竟让他想起了去年冬天在陆承骁帐里喝到的热汤。

接下来的日子,陆承骁每天都会来看他,有时会带些书来,有时会跟他聊几句北境的风土人情,却从不提套取情报的事。沈砚之心里清楚,陆承骁根本没想从他口中得到什么,只是在履行“看管”的职责,顺便护他周全。

这天,陆承骁又来看他,手里还拿着一件厚厚的棉袍。“天越来越冷了,你身子弱,别冻着。”他把棉袍递给沈砚之,眼神落在他肩上的伤口上,“伤口好些了吗?还疼不疼?”

沈砚之接过棉袍,披在身上,暖意瞬间包裹了他。他摇了摇头:“好多了,不疼了。”

陆承骁点了点头,在石桌旁坐下,沉默了片刻,突然开口:“李大人刚才找过我,说陛下近来对南境的战事很上心,可能会让我下个月带兵攻打南境的雁门关。”

沈砚之的心里猛地一沉。雁门关是南境的重要关隘,若是被北境攻破,南境就会门户大开。他看着陆承骁,眼神里带着几分复杂:“你会去吗?”

陆承骁抬头看他,眼底带着几分无奈:“我是北境的将军,陛下的命令,我不能违抗。”

沈砚之没再说话,只是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双手。他突然觉得很无力,明明是南军将领,却被困在北境的天牢里,连自己的家国都无法守护。

陆承骁看着他失落的样子,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他想安慰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们是敌国将领,立场不同,注定要站在对立面。

就在这时,牢房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亲卫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将军!不好了!李大人被陛下抓起来了,说是涉嫌通敌!”

陆承骁的脸色瞬间变了:“怎么回事?李大人怎么会通敌?”

“是兵部尚书举报的,说李大人私下与南境官员有书信往来,还拿出了所谓的证据。”亲卫急道,“陛下已经下令,查封了李大人的府第,还让人来天牢传旨,说要提审沈将军!”

陆承骁猛地站起身,眼神里满是焦急:“不行,我不能让他们提审你!李大人一倒,没人能再帮我们,你要是被提审,肯定会被安上通敌的罪名!”

他转身对亲卫说:“你先去拦住传旨的人,就说沈将军突发急病,暂时无法提审。我现在去想办法,一定要保住沈将军!”

亲卫躬身应了,转身匆匆离去。陆承骁看着沈砚之,眼神里带着几分决绝:“你放心,我就算拼了这条命,也不会让你有事。”

说完,他转身就往外走,脚步匆忙。沈砚之看着他的背影,心里突然生出一种莫名的情绪,既感动,又担忧。他知道,陆承骁这一去,怕是要面临很大的风险。

牢房里又恢复了寂静,只有窗外的风声传来。沈砚之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心里默默祈祷着,希望陆承骁能平安回来。

陆承骁刚走出天牢,就撞见了前来传旨的太监。那太监尖着嗓子,手里拿着明黄色的圣旨,脸色倨傲:“陆将军,陛下有旨,即刻提审沈砚之,不得延误!”

陆承骁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躬身道:“公公,实在抱歉,沈砚之刚才突发急病,高热不退,怕是无法即刻提审。还请公公回禀陛下,等沈砚之病情好转,臣立刻带他去见陛下。”

太监皱了皱眉,眼神里带着怀疑:“哦?有这么巧的事?陆将军,你可别想耍什么花样,陛下已经下了死命令,若是耽误了,你可担待不起!”

“臣不敢。”陆承骁的语气依旧恭敬,眼神里却带着几分坚定,“公公若是不信,可以亲自去天牢看看。沈砚之现在确实病重,连起身都困难,根本无法提审。”

太监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不敢违抗陆承骁的意愿。他知道陆承骁在北境的威望极高,若是真的闹僵了,对自己也没好处。沉吟片刻,太监开口道:“好,我就信陆将军一次。不过,我会派人在这里守着,若是沈砚之病情好转,必须立刻提审!”

“多谢公公通融。”陆承骁躬身道谢,看着太监带着人离开,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

他不敢耽搁,立刻转身去了禁军统领的府第。禁军统领是他的老部下,名叫赵峰,为人正直,对他忠心耿耿。陆承骁相信,赵峰一定会帮他。

赵峰见陆承骁突然来访,心里有些疑惑:“将军,您怎么来了?现在外面风声这么紧,您还是少出门为好。”

陆承骁走进屋,关上房门,才压低声音道:“赵峰,我这次来,是有要事相求。李大人被抓了,陛下要提审沈砚之,我怀疑这是兵部尚书的阴谋,想要借机除掉我和沈砚之。我必须尽快把沈砚之救出去,否则他肯定会被害死在天牢里。”

赵峰的脸色瞬间变了:“什么?李大人被抓了?这可怎么办?天牢守卫森严,想要救沈砚之出去,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我知道不容易,但我们必须试一试。”陆承骁的眼神里带着决绝,“我已经想好了,今晚三更,你带一队心腹禁军,假装去天牢巡查,趁机把沈砚之救出来,然后从皇宫西侧的密道离开。密道的出口在城外的破庙里,我会在那里等着你们。”

赵峰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将军,我听您的。不过,若是此事败露,您和我都会被满门抄斩啊!”

“我知道。”陆承骁拍了拍他的肩膀,“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沈砚之送死。他是个好人,不该死在这种阴谋诡计里。若是真的败露了,所有罪责都由我一人承担,与你无关。”

赵峰感动地点了点头:“将军,您放心,我一定会把沈砚之安全救出来!”

当晚三更,天牢里一片寂静。赵峰带着一队心腹禁军,穿着黑色的夜行衣,悄悄来到天牢门口。守牢的狱卒见是禁军统领亲自前来,不敢阻拦,连忙打开了牢门。

赵峰带着人走进天牢,直奔沈砚之的牢房。沈砚之正坐在石床上,听见脚步声,立刻警惕地站起身:“谁?”

“沈将军,是我,赵峰。”赵峰压低声音道,“陆将军让我来救你出去,快跟我走!”

沈砚之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跟着赵峰走出牢房。天牢里的守卫不多,赵峰带着人一路畅通无阻,很快就来到了皇宫西侧的密道入口。

密道又窄又黑,只能容一个人通过。赵峰走在前面,拿着火把照亮,沈砚之跟在后面,心里满是感激。他知道,陆承骁为了救他,冒了多大的风险。

走了大约半个时辰,终于走出了密道。密道的出口果然在城外的破庙里,陆承骁正拿着火把,在庙里等着他们。

看见沈砚之平安出来,陆承骁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沈砚之摇了摇头:“我没事,谢谢你,陆承骁。”

“不用谢我,这是我应该做的。”陆承骁转身对赵峰道,“赵峰,谢谢你。你快回去吧,免得被人发现。若是以后有什么事,我一定会想办法报答你。”

赵峰躬身道:“将军,您太客气了。这是我应该做的,您和沈将军多保重,我先回去了。”

看着赵峰离开,陆承骁才转身对沈砚之道:“我们也该走了。这里不安全,我们得尽快离开北境,去南境。”

沈砚之点了点头,跟着陆承骁走出破庙。夜色深沉,寒风刺骨,两人沿着小路,朝着南境的方向走去。

走了大约一个时辰,沈砚之突然停下脚步:“陆承骁,你不能跟我去南境。你是北境的将军,若是你去了南境,会被人当成叛徒,你的家人也会受到牵连。”

陆承骁回头看他,眼神里带着几分坚定:“我已经想好了,我不在乎什么将军的身份,也不在乎别人怎么说。我只知道,我不能让你一个人走。而且,我在北境已经没有亲人了,我的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

沈砚之愣住了,没想到陆承骁竟是孤身一人。他看着陆承骁,心里满是感动:“陆承骁,谢谢你。”

“不用谢我,我们是朋友,不是吗?”陆承骁笑了笑,眼底的冷意散了些。

两人继续往前走,一路上避开了北境的关卡和巡逻的士兵,走得十分艰难。好在他们都是习武之人,体力较好,倒也能支撑得住。

这天,他们来到了一座小镇,打算在镇上的客栈里休息一晚,顺便补充些干粮和水。刚走进客栈,就听见大堂里有人在谈论北境的事。

“你们听说了吗?陆将军竟然把南军将领沈砚之从牢里救走了,陛下大怒,已经下令全国通缉他们了!”

“什么?陆将军怎么会做出这种事?他可是北境的战神啊!”

“谁知道呢?说不定陆将军早就跟南军勾结好了,想要背叛北境!”

沈砚之的脸色瞬间变了,他没想到事情会闹得这么大。陆承骁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别担心:“别理他们,我们吃完饭就走。”

两人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点了几个菜和两碗面。刚吃了几口,就看见几个官差走进了客栈,手里拿着通缉令,四处张望。

沈砚之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识地低下了头。陆承骁却很镇定,依旧坐在那里,慢慢吃着面。

官差走到他们桌前,看了看他们,又看了看手里的通缉令,皱了皱眉:“你们是什么人?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陆承骁抬起头,眼神里带着几分冷意:“我们是商人,从东边来,要去南边做生意。怎么?官差大人有什么事吗?”

官差盯着陆承骁看了许久,没看出什么破绽,又看了看沈砚之,见他低着头,看不清脸,心里有些怀疑:“把脸抬起来,让我看看。”

沈砚之犹豫了一下,还是慢慢抬起了头。官差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通缉令,摇了摇头:“不是。”说完,转身去了其他桌。

看着官差离开,沈砚之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他看着陆承骁,眼神里满是敬佩:“陆承骁,你真厉害。”

陆承骁笑了笑:“没什么,只是一点小把戏而已。我们快吃,吃完赶紧走,免得夜长梦多。”

两人加快了吃饭的速度,吃完饭,结了账,就匆匆离开了客栈,朝着南境的方向继续走去。他们知道,后面的路还很长,也很危险,但只要他们在一起,就有信心走下去。

历经一个多月的奔波,陆承骁和沈砚之终于抵达了南境的边境。站在南境的土地上,沈砚之的心里百感交集,既有回到家的喜悦,又有几分担忧——他不知道南境的官员会不会相信他的话,会不会接纳陆承骁这个北境的将军。

陆承骁看着沈砚之复杂的表情,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担心,船到桥头自然直。我们先去见南境的守将,把事情的经过跟他说清楚,我相信他会明白的。”

沈砚之点了点头,带着陆承骁来到了南境边境的守将府。守将名叫周明,是沈砚之的老部下,为人正直,对沈砚之十分敬重。

周明见沈砚之平安回来,又惊又喜:“将军!您终于回来了!您不知道,您被北境抓走后,我们都担心死了!”

沈砚之笑了笑:“让你们担心了。周明,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陆承骁,北境的将军。他不是敌人,是我的朋友,这次是他救了我,还帮我从北境逃了出来。”

周明的脸色瞬间变了,他警惕地看着陆承骁,手不自觉地按在了腰间的剑柄上:“将军,您怎么能跟北境的将军做朋友?他可是我们的敌人啊!”

“周明,你听我解释。”沈砚之急忙道,“陆承骁虽然是北境的将军,但他是个好人。他从来没想过要伤害南境的百姓,这次还冒着生命危险救了我。而且,北境王昏庸无道,被奸臣蒙蔽,陆承骁已经看清了北境的局势,不想再为北境卖命了。”

周明犹豫了一下,还是不太相信:“将军,您会不会是被他迷惑了?北境的将军怎么可能会帮我们?”

陆承骁上前一步,眼神里带着几分真诚:“周将军,我知道你对我有戒心,这很正常。但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从来没想过要伤害南境的人。这次我跟沈将军来南境,是真心想为南境做点事,也想摆脱北境的纷争。若是你不相信我,可以把我关押起来,等你们确认我的诚意后再做决定。”

周明看着陆承骁真诚的眼神,又看了看沈砚之,终于点了点头:“好吧,我相信将军的话。不过,我还是要把这件事上报给朝廷,让朝廷来做决定。在朝廷的旨意下来之前,我会安排你们在府里住下,保证你们的安全。”

沈砚之松了口气:“谢谢你,周明。”

接下来的日子,陆承骁和沈砚之住在守将府里,每天除了练习武艺,就是跟周明谈论兵法。陆承骁对兵法的见解独到,常常能提出一些新颖的观点,让周明和沈砚之都十分佩服。

半个月后,朝廷的旨意终于下来了。朝廷同意接纳陆承骁,但要求他必须留在南境的军营里,接受南境官员的监督,并且不能参与南境的军事决策。

沈砚之对这个结果还算满意,至少陆承骁不用被关押起来了。陆承骁也没什么意见,他知道自己刚到南境,还需要时间来证明自己的诚意。

然而,事情并没有这么顺利。南境的一些将领对陆承骁十分不满,认为他是北境的叛徒,不配留在南境的军营里。他们常常在军营里散布谣言,说陆承骁是北境派来的奸细,想要趁机颠覆南境。

这天,沈砚之正在军营里练习武艺,突然听见一阵争吵声。他循声望去,只见几个南军将领正围着陆承骁,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这个北境的叛徒,还有脸留在我们南境的军营里!赶紧滚回你的北境去,否则我们对你不客气!”

陆承骁的脸色很平静,没有跟他们争吵:“我不是叛徒,我是真心想为南境做事。若是你们不相信我,可以随时监督我,第五章 云城困局

云城的城墙高耸,青灰色的砖面上布满了斑驳的箭痕,显然是常年经历战火的模样。沈砚之勒住马,抬头望着城头飘扬的北境军旗,旗面上绣着的玄虎图腾在风中猎猎作响,透着一股凶悍的气焰。

“将军,北境军在城头布了不少弓箭手,城门也用巨石堵死了,硬攻怕是要吃亏。”周明策马来到沈砚之身边,指着城头说道,语气里满是担忧。

陆承骁也眯起眼,目光扫过城墙的每一处角落——他曾在北境从军多年,熟悉北军的布防习惯,一眼就看出城头的弓箭手并非随意排布,而是按照“鱼鳞阵”的方位站定,无论从哪个角度攻城,都会遭到密集的箭雨攻击。更棘手的是,城墙下还挖了深达丈余的壕沟,沟里插满了削尖的木桩,显然是早就做好了防御准备。

“不能硬攻。”陆承骁收回目光,沉声道,“云城是北境的重镇,粮草充足,城墙坚固,北军又集结了重兵驻守,硬攻只会徒增伤亡。我们得想个办法,引他们出城。”

沈砚之点了点头,心里也在盘算——北伐大军虽然人数不少,但长途奔袭而来,粮草补给本就紧张,若是被拖在云城之下,用不了多久就会陷入困境。他转头看向陆承骁:“你熟悉北军的习性,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他们主动出城?”

陆承骁思索片刻,忽然想起了什么:“北军现任的守将是李虎,此人性格暴躁,又极好面子,最受不得激将。当年我在北境时,就曾见他因为对手一句‘不敢出城应战’,不顾劝阻带兵冲阵,最后折损了不少人手。我们或许可以利用他这个性子。”

沈砚之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派人去城下骂阵?”

“不止是骂阵。”陆承骁摇头,手指在马鞍上轻轻敲击,“我们可以故意示弱,让他觉得我们怕了他。比如,把粮草营扎在离城不远的地方,派少量士兵看守,再让骂阵的人说‘南军怕李将军威名,连粮草都不敢护牢,只求李将军别追得太急’,他定然会忍不住带兵来劫营。”

周明在一旁听着,有些犹豫:“可若是李虎不上当怎么办?或者他看出是圈套,只派小股兵力来试探,我们岂不是白费功夫?”

“他一定会上当。”陆承骁语气笃定,“李虎前不久刚因守住云城,被北境三皇子封为‘镇西将军’,正是志得意满的时候。他急于再立战功,证明自己配得上这个头衔,只要我们把‘诱饵’做得足够诱人,他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而且,我们可以让劫营的‘戏’演得真些——派去守粮草营的士兵,选些刚入伍的新兵,让他们看起来慌乱些,再在营里放些空粮袋,只在最里面藏少量真粮,就算他识破是圈套,也会觉得我们粮草空虚,值得一赌。”

沈砚之仔细琢磨了一番,觉得这个计策可行:“好,就按你说的办。周明,你去安排人手,挑选三百新兵守粮草营,营址选在城东的十里坡,那里地势开阔,方便我们设伏。另外,再选十个嗓门大、会骂阵的士兵,明天一早就去城下喊话,务必把李虎的火气激起来。”

周明领命而去,沈砚之则和陆承骁留在阵前,继续观察云城的布防。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在城墙上,将北军的影子拉得很长,看起来戒备森严。

“你说,李虎会不会真的以为我们粮草不足?”沈砚之忽然问道,语气里带着一丝不确定。

陆承骁看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就算他不全信,也会心存侥幸。乱世之中,粮草就是军队的命,只要有一丝可能劫到粮草,他就不会放弃。更何况,他自视甚高,定然觉得自己能看穿我们的计谋,反将我们一军。”

沈砚之看着他眼底的从容,心里忽然安定了不少。从北境天牢到南境军营,再到如今并肩征战,陆承骁总能在关键时刻想出办法,像一根定海神针,让他不再慌乱。他轻轻咳了一声,移开目光,看向远方的炊烟:“希望明天一切顺利。若是能拿下云城,北伐的第一步就算是成了。”

陆承骁没说话,只是策马靠近了些,两人的马肩并肩,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身上的温度。晚风拂过,带着战场上特有的尘土气息,却莫名让人觉得安心。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云城城下就传来了震天的骂声。十个南军士兵站在离城墙百步远的地方,轮流喊话,话语极尽嘲讽:“李虎!你不是北境的‘镇西将军’吗?怎么缩在城里不敢出来?是怕了我们南军,还是觉得自己打不过,想当缩头乌龟?”

“听说你前几天还跟三皇子吹牛,说要把南军赶回老家,怎么现在连城门都不敢开?莫不是吹牛吹大了,自己都信了?”

“我们南军粮草就放在城东十里坡,就那么几百个新兵看着,你要是有本事,就来劫营啊!别只会躲在城里,让我们看不起!”

城头上的北军士兵听得怒目圆睁,纷纷看向城楼里的李虎。李虎坐在案前,手里的茶杯被他捏得咯咯作响,脸色铁青。他原本还想按捺住性子,等摸清南军虚实再动手,可听到“几百个新兵看守粮草”“怕了我们南军”,再也忍不住了,猛地将茶杯摔在地上:“反了!反了!一群南蛮小儿,也敢在我面前放肆!来人,点齐五千骑兵,随我去劫营,我要让他们知道,我李虎不是好惹的!”

旁边的副将急忙劝阻:“将军,不可啊!南军突然把粮草放在那么显眼的地方,说不定是圈套!我们还是再等等,看看情况再说!”

“圈套?什么圈套!”李虎一脚踹翻案几,双目赤红,“不过是些南蛮新兵,能设什么圈套?他们就是怕了我,故意示弱!今天我要是不去,岂不是让他们笑话我不敢应战?你别拦着我,再拦着,我连你一起治罪!”

副将不敢再劝,只能眼睁睁看着李虎怒气冲冲地走出城楼,点兵出城。城门缓缓打开,五千北军骑兵鱼贯而出,马蹄声震得地面都在颤抖,朝着城东十里坡的方向疾驰而去。

城楼上,一个北军斥候看着远去的骑兵,悄悄皱了皱眉,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而在十里坡附近的树林里,沈砚之和陆承骁正站在高处,看着北军骑兵越来越近。沈砚之握紧了腰间的剑柄,低声道:“来了。”

陆承骁点头,抬手示意身边的传令兵:“按计划行事,等北军进入包围圈,就放信号箭。”

传令兵领命而去,树林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风吹树叶的“沙沙”声。五千北军骑兵很快就来到了粮草营前,李虎勒住马,看着营门口稀稀拉拉的南军新兵,嘴角勾起一抹嘲讽:“果然是些没用的东西,这么重要的粮草营,就派这点人看守。”

他抬手一挥:“兄弟们,冲进去,把南军的粮草烧了,让他们没饭吃,只能滚回南境去!”

北军骑兵呐喊着冲进粮草营,营里的南军新兵果然慌乱起来,纷纷丢下武器逃跑。李虎见状,更加得意,催马跟着冲进营里,可刚进去就觉得不对劲——营里的粮草袋虽然多,却轻飘飘的,打开一看,里面全是稻草。

“不好!是圈套!”李虎脸色骤变,急忙大喊,“快撤!”

可已经晚了。三声尖锐的哨声划破天空,树林里突然冲出无数南军士兵,弓箭如雨般射向营里的北军骑兵。营门口也被巨石堵住,北军骑兵进得来,却出不去,瞬间陷入了混乱。

李虎又惊又怒,挥舞着长枪想要突围,可南军士兵越围越多,他的亲兵一个个倒下,身边的骑兵也越来越少。就在他绝望之际,突然看到一个玄色战甲的身影冲了过来,那人手里的剑快如闪电,几下就砍倒了身边的南军士兵。

“陆承骁?”李虎愣了一下,随即怒吼,“你这个叛徒!竟然帮着南蛮对付自己人!”

陆承骁没理他,只是挥剑继续厮杀。沈砚之也策马冲了进来,看到李虎,大喝一声:“李虎!束手就擒吧!你已经跑不掉了!”

李虎看着周围的南军士兵,又看了看陆承骁和沈砚之,知道自己今天是逃不掉了。他咬了咬牙,突然举起长枪,朝着自己的胸口刺去——他宁愿自杀,也不愿被南军俘虏,受那屈辱。

“住手!”陆承骁眼疾手快,一剑挑飞了李虎手里的长枪。沈砚之趁机策马上前,一脚将李虎从马背上踹了下来,身边的士兵立刻冲上去,将他绑了起来。

“带走!”沈砚之下令,目光扫过营里的北军士兵,“放下武器者,免死!负隅顽抗者,格杀勿论!”

北军士兵见主将被擒,又被南军包围,再也没有了抵抗的勇气,纷纷丢下武器投降。这场劫营之战,南军大获全胜,不仅俘虏了李虎,还缴获了五千匹战马和不少武器。

沈砚之和陆承骁站在粮草营里,看着眼前的景象,都松了口气。周明策马过来,脸上满是兴奋:“将军!我们成功了!李虎被擒,云城没了主将,肯定会乱起来,我们现在就去攻城,一定能拿下云城!”

沈砚之却摇了摇头:“不急。李虎虽然被擒,但云城还有副将驻守,我们现在攻城,他们必然会死守。不如先把李虎带到城下,让他劝降,若是能兵不血刃拿下云城,岂不是更好?”

陆承骁赞同道:“没错。而且,我们刚打完仗,士兵们也需要休息。先休整半日,下午再去云城城下劝降,若是劝降不成,再攻城也不迟。”

周明点了点头,转身去安排士兵休整和看管俘虏。沈砚之看着陆承骁,笑着说道:“这次多亏了你,不然我们还不知道要在云城城下拖多久。”

陆承骁看着他的笑容,心里也泛起一丝暖意:“我们是战友,本就该互相帮衬。而且,拿下云城,也是为了早日结束战争,让南北的百姓都能过上安稳日子。”

沈砚之点头,目光望向云城的方向,眼神里满是期待。他知道,拿下云城只是北伐的第一步,后面还有更长的路要走,但只要有陆承骁在身边,他就有信心走下去。

下午,南军将士休整完毕,押着李虎来到云城城下。沈砚之让人把李虎带到城墙下,对着城头上喊道:“城上的人听着!你们的主将李虎已经被我们擒获,识相的就打开城门投降,我们可以饶你们一命!若是负隅顽抗,等我们攻破城门,定斩不饶!”

城头上的北军副将看着被绑在城下的李虎,脸色苍白。李虎也对着城头上喊道:“王副将!别再抵抗了!南军势大,我们根本守不住云城!打开城门投降吧,别让弟兄们白白送命!”

王副将犹豫了片刻,看向身边的士兵。士兵们面面相觑,眼神里满是恐惧和动摇。他们知道,主将被擒,南军又打了胜仗,士气正盛,云城根本守不住。

最终,王副将叹了口气,对着城下喊道:“我们投降!请南军不要伤害城里的百姓和士兵!”

城门缓缓打开,南军将士欢呼着冲进云城。沈砚之和陆承骁策马走进城里,看着街道上惊慌失措的百姓,下令道:“严禁士兵骚扰百姓,严禁抢夺财物!违令者,军法处置!”

南军士兵们严格遵守命令,没有一人骚扰百姓。百姓们见南军纪律严明,渐渐放下了恐惧,有的甚至还拿出家里的食物,送给南军士兵。

沈砚之和陆承骁站在云城的城楼上,看着眼前的景象,都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们知道,拿下云城,不仅是军事上的胜利,更是赢得了百姓的心。而这,才是结束战争、实现南北和平的关键。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一场更大的危机正在悄然逼近。北境三皇子得知李虎被擒、云城失守的消息后,怒不可遏,决定亲自率领大军,前来夺回云城。一场更大的战争,即将爆发。第六章 皇子亲征

云城的暮色里,沈砚之正在城楼上查看布防图,指尖刚划过城西的隘口,就见周明急匆匆跑上来,手里攥着张揉皱的密报,脸色发白:“将军!北境三皇子亲自带兵来了,号称十万大军,离云城只剩三天路程!”

沈砚之猛地抬头,目光落在密报上“十万大军”四个字上,眉头瞬间拧紧。北伐大军满打满算不过五万,刚经历云城之战,还没来得及补充兵力,若是真要对上十万北军,胜算渺茫。他转头看向陆承骁,却见对方正盯着窗外的晚霞,手指无意识摩挲着剑柄上的旧痕——那是当年在北境征战时留下的刻痕。

“十万大军,未必是真。”陆承骁忽然开口,声音平静得让人安心,“北境内乱未平,三皇子能调动的兵力最多五万,所谓‘十万’,不过是虚张声势,想吓退我们。”

沈砚之接过密报,反复看了几遍:“可就算是五万,我们也讨不到好。云城刚拿下,百姓还没安定,粮草也只够支撑半个月,硬拼不是办法。”

“那就不硬拼。”陆承骁走到布防图前,指尖点在云城西北的“落马坡”,“这里地势狭窄,两侧都是悬崖,只能容一队骑兵通过,是设伏的好地方。三皇子急于夺回云城,必然会走这条捷径,我们可以在这里埋下伏兵,打他个措手不及。”

周明在一旁听着,却有些犹豫:“可落马坡离云城有五十里,若是三皇子察觉不对劲,绕路走怎么办?而且我们兵力不足,分兵设伏后,云城的防守就更薄弱了。”

陆承骁沉吟片刻:“我们可以故意放出消息,说云城粮草耗尽,准备弃城而逃,让三皇子觉得我们怕了他,急于追来。至于云城的防守,我们可以让百姓帮忙,在城墙上多插旗帜,营造出兵力充足的假象,再留一千老弱士兵驻守,应该能骗过三皇子的斥候。”

沈砚之点头,心里已有了主意:“好,就按你说的办。周明,你带三千精兵去落马坡设伏,多准备滚石和火油,务必在三皇子大军进入隘口后,堵住他们的退路。我和陆将军留在云城,稳住局面,等你们得手后,再率军出城夹击。”

周明领命而去,城楼上只剩下沈砚之和陆承骁。晚风拂过,带着一丝凉意,陆承骁忽然转头看向沈砚之,眼神里带着几分担忧:“三皇子性子狠辣,若是知道我帮着南军,说不定会用些阴招。你在云城要多加小心,不要轻易出城。”

沈砚之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放心,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不会让自己出事。倒是你,当年在北境,你和三皇子有没有过节?”

陆承骁的眼神暗了暗,手指攥紧了剑柄:“当年我拒绝帮他谋害其他皇子,他就视我为眼中钉,后来更是借故削了我的兵权。这次他亲自来,怕是不仅想夺回云城,还想除掉我。”

沈砚之心里一紧:“那你更要小心,若是遇到危险,别硬撑。”

“我知道。”陆承骁看着他,眼底泛起一丝暖意,“有你在,我不会有事。”

接下来的两天,云城果然“乱”了起来——士兵们假装搬运粮草,实则把空粮袋堆在城门口,百姓们也按计划在街头议论“南军要弃城”,甚至还有几个“逃兵”故意被三皇子的斥候抓住,哭诉“南军粮草耗尽,将军已准备连夜逃走”。

三皇子果然上当,得知消息后,立刻下令加速行军,务必在南军弃城前追上他们。第三天清晨,北军大军如期进入落马坡,周明一声令下,滚石和火油倾泻而下,隘口两侧的悬崖瞬间燃起大火,北军士兵惊慌失措,纷纷四散逃窜,却被堵住退路,陷入了重围。

云城楼上,沈砚之看到落马坡方向升起的浓烟,立刻下令:“出兵!随我去夹击北军!”

陆承骁翻身上马,玄甲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我跟你一起去。”

两人率领两万精兵,快马加鞭赶往落马坡。此时的北军早已没了斗志,在周明和沈砚之的夹击下,很快就溃不成军。三皇子看着身边的士兵越来越少,又惊又怒,想要突围,却被陆承骁拦住。

“三皇子,别来无恙?”陆承骁勒住马,剑指三皇子,语气里满是嘲讽,“当年你削我兵权时,可曾想过有今天?”

三皇子脸色铁青,挥剑朝着陆承骁刺去:“叛徒!今日我定要杀了你!”

两人你来我往,打了十几个回合。三皇子的剑法虽然凌厉,却远不如陆承骁沉稳,几个回合下来,就渐渐落了下风。沈砚之见状,策马上前,想要帮忙,却被陆承骁拦住:“他是我的仇人,让我亲手解决他。”

沈砚之点头,勒住马,在一旁观战。只见陆承骁一剑挑飞三皇子的剑,剑尖抵在他的喉咙上:“你想怎么死?”

三皇子看着陆承骁冰冷的眼神,突然怕了,声音发颤:“我是北境皇子,你不能杀我!若是你放了我,我可以答应你,不再攻打南军,还可以给你高官厚禄!”

“高官厚禄?”陆承骁冷笑一声,“我当年若想要这些,就不会拒绝你。你残害忠良,鱼肉百姓,早就该死了。”

说完,陆承骁手腕一翻,剑刃划过三皇子的喉咙。三皇子倒在马下,鲜血染红了落马坡的土地。北军士兵见皇子被杀,再也没有了抵抗的勇气,纷纷丢下武器投降。

这场战争,南军再次大获全胜,不仅缴获了大量的武器和粮草,还俘虏了两万北军士兵。沈砚之和陆承骁站在落马坡上,看着眼前的景象,都松了口气。周明策马过来,脸上满是兴奋:“将军!我们赢了!三皇子被杀,北境群龙无首,再也无力攻打南军了!”

沈砚之点头,眼神里却带着一丝忧虑:“北境内乱未平,三皇子一死,其他皇子肯定会趁机争夺皇位,到时候北境百姓又要遭殃了。”

陆承骁看着他,明白他的心思:“你是想帮北境平息内乱?”

沈砚之沉默片刻:“南北世代为敌,若是北境一直混乱下去,南境也不会安宁。不如我们趁机北上,扶持一位贤明的皇子登基,与南境达成和平协议,这样才能真正实现南北和平。”

陆承骁思索片刻,点头赞同:“你说得对。北境二皇子为人仁厚,当年曾反对三皇子的暴政,若是能扶持他登基,应该能让北境安定下来。我们可以派使者去见二皇子,表达我们的诚意。”

沈砚之点头,心里有了新的计划。他知道,扶持二皇子登基,并非易事,还会遇到很多困难,但只要能实现南北和平,一切都值得。

三皇子战死的消息传遍北境后,北境果然陷入了更大的混乱。大皇子和四皇子趁机争夺皇位,各自拥兵自重,互相攻伐,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沈砚之按照计划,派使者去见二皇子,表达了南军愿意扶持他登基的诚意。

二皇子得知消息后,又惊又喜。他一直不满大皇子和四皇子的残暴,却因兵力不足,只能固守自己的封地,如今有南军相助,终于有了争夺皇位的希望。他立刻派使者回访,与沈砚之达成协议:南军帮他平定内乱,他登基后,立刻与南境签订和平协议,永不侵犯。

协议达成后,沈砚之率领北伐大军,与二皇子的军队汇合,开始北上平乱。一路上,南军纪律严明,不骚扰百姓,还帮助百姓重建家园,很快就赢得了北境百姓的好感。很多北境士兵见二皇子有南军相助,又深得民心,纷纷倒戈,投靠二皇子。

大皇子和四皇子得知消息后,十分恐慌,决定暂时放下恩怨,联合起来对抗二皇子和南军。他们集结了六万大军,在北境的都城——燕京城外,布下了防线,准备与二皇子和南军展开一场决战。

沈砚之和陆承骁率领大军,来到燕京城外。看着城头上飘扬的大皇子和四皇子的军旗,沈砚之皱了皱眉:“燕京是北境的都城,城墙坚固,粮草充足,大皇子和四皇子又集结了六万大军,硬攻怕是要吃亏。”

陆承骁点头,目光扫过燕京的地形:“燕京城西有一条护城河,河水流速湍急,是燕京的天然屏障。城东是一片平原,适合骑兵作战。大皇子和四皇子肯定会重点防守城西和城东,我们可以从城南和城北入手,那里的防守相对薄弱。”

二皇子在一旁听着,补充道:“城南有一处水闸,控制着护城河的水位。若是我们能拿下水闸,放低护城河的水位,就能从城南攻城。城北有一条密道,是当年修建燕京时留下的,能直通城内,只是不知道现在还能不能用。”

沈砚之眼睛一亮:“好!我们分兵四路,一路攻打城东,吸引大皇子和四皇子的注意力;一路攻打城西,牵制他们的兵力;一路去拿下城南的水闸,准备从城南攻城;我和陆将军率领主力,从城北的密道潜入城内,里应外合,拿下燕京。”

众人都赞同这个计划,立刻开始分头行动。沈砚之和陆承骁率领五千精兵,来到城北的密道入口。密道入口隐藏在一片树林里,被杂草和灌木覆盖,若不是二皇子的人指引,很难发现。

陆承骁率先走进密道,密道里又黑又窄,只能容一个人通过,地面上还积着厚厚的灰尘,显然很久没有人走过了。他从怀里掏出火折子,点燃后,照亮了前方的路。沈砚之和士兵们跟在后面,小心翼翼地往前走。

密道里很安静,只有脚步声和呼吸声。走了大约半个时辰,前方突然传来一阵“滴答滴答”的水声,陆承骁停下脚步,警惕地听着:“前面好像有水,大家小心。”

又走了一会儿,前方果然出现了一条地下河,河上有一座破旧的木桥,木桥的木板已经腐朽,看起来随时都可能断裂。沈砚之看着木桥,皱了皱眉:“这桥能走吗?万一断了,我们就都掉进河里了。”

陆承骁走上前,用剑敲了敲木板,木板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却没有断裂。他松了口气:“还好,木板虽然腐朽了,但还能承受一个人的重量。大家一个一个走,不要慌。”

士兵们按照陆承骁的吩咐,一个一个小心翼翼地走上木桥。沈砚之走在最后,看着前面的士兵都安全过了桥,才踏上木桥。就在他走到桥中间时,木桥突然“咔嚓”一声,一块木板断裂,他的脚陷了进去,身体瞬间失去平衡,朝着河里摔去。

“沈砚之!”陆承骁见状,急忙转身,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沈砚之悬在半空中,下面是湍急的河水,他能感觉到陆承骁的手在微微发抖,却抓得很紧。

“别慌,我拉你上来。”陆承骁的声音很沉稳,给了沈砚之很大的勇气。他稳住身体,用脚蹬着桥身,陆承骁趁机用力,将他拉了上来。

沈砚之趴在桥上,大口喘着气,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陆承骁蹲下身,检查了一下他的伤势:“有没有受伤?”

沈砚之摇了摇头:“没事,只是吓了一跳。谢谢你。”

“我们是战友,不用谢。”陆承骁笑了笑,伸手将他拉起来,“快走吧,别耽误了时间。”

两人继续往前走,又走了大约一个时辰,终于看到了密道的出口。出口隐藏在燕京城内的一处废弃院子里,周围空无一人。沈砚之和陆承骁率领士兵,悄悄走出密道,潜伏在院子里,等待着攻城的信号。

很快,城外传来了震天的鼓声,城东和城西的攻城战开始了。大皇子和四皇子果然中计,将主力调到了城东和城西,城南和城北的防守变得十分薄弱。沈砚之见状,立刻下令:“行动!拿下皇宫,活捉大皇子和四皇子!”

五千精兵分成两队,一队去攻打皇宫,一队去控制城门,接应城外的大军。沈砚之和陆承骁率领一队士兵,直奔皇宫。皇宫里的守卫不多,很快就被击溃。大皇子和四皇子得知南军潜入城内,吓得魂飞魄散,想要从后门逃跑,却被陆承骁拦住。

“你们跑不掉了。”陆承骁剑指大皇子和四皇子,语气冰冷,“你们残害百姓,争夺皇位,早就该死了。”

大皇子和四皇子看着陆承骁冰冷的眼神,又看了看周围的南军士兵,知道自己逃不掉了。他们互相看了一眼,突然拔出匕首,想要自杀,却被沈砚之的士兵拦住,押了起来。

控制住皇宫后,沈砚之立刻下令打开城门,接应城外的大军。二皇子率领大军进入燕京,百姓们夹道欢迎,纷纷拿出家里的食物和水,送给士兵们。二皇子看着眼前的景象,感动得热泪盈眶:“多谢沈将军和陆将军,若不是你们,我也不可能平定内乱,登基为王。”

沈砚之笑了笑:“二皇子不必客气,我们只是做了该做的事。希望你登基后,能善待百姓,与南境和平共处,让南北的百姓都能过上安稳的日子。”

二皇子点头:“我一定会的。我明日就登基,登基后,立刻与南境签订和平协议,永不侵犯。”

第二天,二皇子正式登基,成为北境的新王。登基大典上,二皇子当着文武百官和百姓的面,与沈砚之签订了和平协议,承诺南北永不再战,互通有无,共同发展。

沈砚之和陆承骁站在人群中,看着眼前的景象,都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们知道,这场战争终于结束了,南北和平的梦想终于实现了。

北境的事情尘埃落定后,沈砚之率领北伐大军准备返回南境。出发前,二皇子在皇宫里设宴,为沈砚之和陆承骁送行。宴会上,二皇子举杯道:“沈将军,陆将军,多谢你们帮我平定内乱,实现南北和平。我敬你们一杯,希望我们南北永远友好,共创盛世。”

沈砚之和陆承骁举杯回应:“陛下客气了,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宴后,二皇子单独留下了陆承骁,眼神里带着几分不舍:“陆将军,你本是北境人,如今北境安定,你不如留下来,辅佐我治理北境。我可以封你为大将军,掌管北境的兵权,让你享尽荣华富贵。”

陆承骁沉默片刻,摇了摇头:“陛下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已经答应沈将军,要跟他回南境。而且,我在北境有太多的回忆,留在这儿,只会让我想起过去的事。南境有我想守护的人,我不能离开。”

二皇子看着他,知道他心意已决,不再强求:“好吧,我尊重你的选择。若是你以后想回北境,随时都可以回来,北境永远是你的家。”

陆承骁点头,转身离开了皇宫。回到军营后,沈砚之正在收拾东西,见他回来,笑着问道:“二皇子找你有事?”

陆承骁点头:“他想让我留下来,辅佐他治理北境,我拒绝了。”

沈砚之愣了一下,随即笑了:“我就知道你不会留下来。”

陆承骁走到他身边,看着他收拾好的行李,眼神里带着几分温柔:“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明天一早就出发。”沈砚之看着他,“回南境后,我想向朝廷请辞,找一个安静的地方,过安稳的日子。你呢?你想做什么?”

陆承骁看着他,眼底泛起一丝笑意:“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沈砚之的心跳漏了一拍,脸上泛起一丝红晕,急忙移开目光:“好,那我们就一起找个安静的地方,过安稳的日子。”

第二天清晨,北伐大军正式出发,返回南境。一路上,士兵们载歌载舞,庆祝战争的胜利和和平的到来。沈砚之和陆承骁并肩走在队伍前面,看着路边的风景,心里满是期待。

然而,他们没想到的是,一场风波正在南境等着他们。丞相得知沈砚之和陆承骁平定北境,实现南北和平后,心里十分嫉妒。他担心沈砚之和陆承骁会威胁到自己的地位,于是在皇帝面前进谗言,说陆承骁是北境人,不可信,此次平定北境,说不定是他和二皇子设下的圈套,想要趁机颠覆南境。

皇帝本就对陆承骁心存疑虑,听了丞相的话后,更加担心。他下令,等沈砚之和陆承骁回到南境后,立刻将陆承骁关押起来,严加审问。

沈砚之和陆承骁率领大军回到南境都城时,城门紧闭,城头上站满了禁军。禁军统领手持皇帝的圣旨,对着城下喊道:“陛下有旨,陆承骁是北境奸细,意图颠覆南境,即刻将其拿下,押入天牢!沈将军,你若是识相,就立刻交出陆承骁,否则,休怪我们不客气!”

沈砚之脸色骤变,没想到刚回到南境,就遇到这种事。他转头看向陆承骁,却见对方脸色平静,似乎早就预料到了。

“你早就知道?”沈砚之问道。

陆承骁点头:“丞相一直视我们为眼中钉,我们平定北境,功高震主,他肯定会在皇帝面前进谗言。我只是没想到,皇帝会这么快就下令抓我。”

“不行,我不能让你被抓!”沈砚之拔出剑,对着城头上喊道,“陛下肯定是被丞相蒙蔽了!陆将军是南境的功臣,不是奸细!你们快打开城门,放我们进去,我要面见陛下,澄清事实!”

禁军统领却不为所动:“陛下有令,只抓陆承骁,与其他人无关。沈将军,你若是再执迷不悟,就别怪我们动手了!”

城头上的禁军纷纷拉弓搭箭,对准了城下的北伐大军。北伐将士们见状,纷纷拔出武器,与禁军对峙。局势瞬间变得紧张起来,随时都可能爆发冲突。

陆承骁看着眼前的景象,心里满是担忧。他知道,若是真的爆发冲突,只会让丞相坐收渔翁之利,还会让南境陷入混乱。他走到沈砚之身边,轻轻按住他的手:“别冲动,我跟他们走。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你一定会想办法救我的。”

“可是……”沈砚之还想说什么,却被陆承骁打断:“没有可是。我相信你,你一定会澄清事实,还我清白。”

说完,陆承骁转身,对着城头上喊道:“我跟你们走,但你们要保证,不能伤害沈将军和北伐将士。”

禁军统领点头:“只要你乖乖跟我们走,我们就不会伤害他们。”

陆承骁被押上城门,沈砚之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满是心疼和愤怒。他知道,自己必须尽快面见皇帝,澄清事实,救出陆承骁。

北伐大军被允许进入都城,但沈砚之刚进城,就被丞相派人拦住,说皇帝正在休息,不见任何人。沈砚之知道,这是丞相故意阻挠,想要拖延时间,趁机除掉陆承骁。

他没有放弃,而是四处奔走,寻找愿意帮助他的大臣。周明也在一旁帮忙,联系了一些曾经受过陆承骁恩惠的将领,一起向皇帝上书,为陆承骁求情。

然而,皇帝却一直闭门不见,任由丞相摆布。陆承骁被关押在天牢里,丞相派人对他严刑拷打,逼他承认自己是北境奸细,意图颠覆南境。但陆承骁始终不肯屈服,坚持自己是无辜的。

沈砚之得知陆承骁在天牢里受刑,心里满是焦急。他知道,不能再等下去了,必须想办法面见皇帝。他想到了一个办法,假装要率领北伐大军离开都城,逼皇帝见他。

果然,皇帝得知沈砚之要率领北伐大军离开,心里十分恐慌。北伐大军是南境的精锐,若是离开了都城,南境的安全就会受到威胁。他立刻下令,召见沈砚之。

沈砚之见到皇帝后,跪在地上,声泪俱下地说道:“陛下!陆将军是南境的功臣,不是奸细!他为了南境,放弃了北境的高官厚禄,还冒着生命危险救了我,在北伐战争中立下赫赫战功。丞相之所以说他是奸细,是因为他嫉妒我们的功劳,想要除掉我们,独揽大权!陛下,您一定要明察啊!”

皇帝看着沈砚之,心里也有些动摇。他沉默片刻,说道:“朕也知道陆将军有功,但丞相说的也有道理,陆将军毕竟是北境人,朕不得不防。这样吧,朕派使者去北境,向二皇子核实情况,若是二皇子证明陆将军是无辜的,朕就放了他。”

沈砚之知道,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只能点头同意:“多谢陛下!臣相信,二皇子一定会证明陆将军的清白。”

皇帝派去的使者很快就回来了,带来了二皇子的亲笔信。信中,二皇子详细说明了陆承骁在北境的情况,以及他为南北和平所做的贡献,证明陆承骁是无辜的,是南境的功臣。

皇帝看完信后,终于明白自己被丞相蒙蔽了。他十分愤怒,立刻下令,释放陆承骁,将丞相打入天牢,严加审问。

沈砚之得知消息后,立刻赶到天牢,救出了陆承骁。陆承骁在天牢里受了不少苦,脸色苍白,身体虚弱,但看到沈砚之,还是露出了笑容:“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救我的。”

沈砚之看着他,心疼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让你受苦了。以后,我不会再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两人相视而笑,心里都明白,经过这场风波,他们的感情更加坚定了。

丞相被打入天牢后,皇帝意识到自己的过错,对沈砚之和陆承骁更加信任。他召见两人,想要封沈砚之为大将军,掌管南境的兵权,封陆承骁为副将,辅佐沈砚之。

沈砚之却摇了摇头:“陛下,臣已经厌倦了战争,只想找一个安静的地方,过安稳的日子。陆将军也一样,我们都不想再参与朝堂的纷争了。”

皇帝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他们的心意:“你们真的想好了?放弃高官厚禄,去过普通人的生活?”

沈砚之点头:“陛下,功名利禄对我们来说,并不重要。我们只希望南北能够永远和平,百姓能够过上安稳的日子。如今,这个愿望已经实现了,我们也该功成身退了。”

皇帝看着他们,心里满是敬佩:“好吧,朕尊重你们的选择。若是你们以后想回都城,随时都可以回来,朕永远欢迎你们。”

沈砚之和陆承骁谢过皇帝,转身离开了皇宫。回到军营后,他们向北伐将士们宣布了要离开的消息。将士们都很不舍,纷纷挽留他们,但沈砚之和陆承骁心意已决,将士们只能作罢。

离开都城的那天,很多百姓都来送行,纷纷拿出家里的食物和水,送给他们。沈砚之和陆承骁骑着马,走在人群中,看着百姓们真诚的笑容,心里满是欣慰。周明也来送行,他看着两人,眼里满是不舍:“将军,你们以后一定要常回来看看我们。”

沈砚之笑了笑:“放心吧,我们会的。你要好好辅佐陛下,守护好南境,让百姓们永远过上安稳的日子。”

周明点头:“将军放心,我一定会的。”

沈砚之和陆承骁策马离开都城,朝着南方走去。他们没有选择去繁华的城镇,而是来到了一个偏远的山村。山村风景优美,民风淳朴,百姓们都很热情。

他们在村里买了一间小院子,院子里种满了花草,还有一棵高大的梧桐树。每天,沈砚之都会在院子里看书、练字,陆承骁则会去山里打猎、砍柴,偶尔还会教村里的孩子们习武。

村里的百姓们都很喜欢他们,经常邀请他们去家里吃饭。沈砚之和陆承骁也很乐意和百姓们相处,偶尔会帮百姓们解决一些困难。

日子过得平静而幸福,没有了战争的纷扰,没有了朝堂的纷争,只有彼此的陪伴和百姓们的欢声笑语。

这天,沈砚之正在院子里看书,陆承骁从山里打猎回来,手里提着一只野兔。他走到沈砚之身边,笑着说道:“今天运气不错,打了一只野兔,晚上我们烤野兔吃。”

沈砚之放下书,看着他,眼里满是温柔:“好啊,我去烧水。”

两人分工合作,很快就准备好了烤野兔。晚上,他们坐在院子里的梧桐树下,吃着烤野兔,喝着自己酿的米酒,看着天上的星星,聊着过去的事情。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沈砚之笑着说道,“那时候,你是北境的将军,我是南境的守将,我们是敌人,还在战场上打了一架。”

陆承骁也笑了:“当然记得。那时候,我觉得你很倔强,明明已经战败了,却还是不肯屈服。没想到,后来我们会成为战友,还一起经历了这么多事情。”

沈砚之看着他,眼里满是爱意:“能遇到你,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

陆承骁握住他的手,眼神里满是温柔:“我也是。有你在身边,我觉得这辈子值了。”

两人相视而笑,月光洒在他们身上,温馨而美好。他们知道,未来的日子还很长,还会遇到很多事情,但只要他们在一起,就没有什么困难是克服不。

春去秋来,岁月如梭。沈砚之和陆承骁在山村已经住了五年。这五年里,他们过上了真正安稳的日子,没有战争,没有纷争,只有彼此的陪伴和山村的宁静。

沈砚之的书法越来越好,村里的孩子们经常来向他请教。他也很有耐心,总是认真地教孩子们写字,还会给他们讲过去的故事——当然,他会避开战争的残酷,只讲那些关于和平和勇气的片段。

陆承骁则成了村里的“守护神”。山里偶尔会有野兽出没,他总是第一个冲上去,保护村民的安全。他还教村里的年轻人习武,让他们有能力保护自己和家人。村里的人都很尊敬他,遇到什么困难,都会第一个想到他。

这天,村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周明。周明已经成为了南境的大将军,这次是奉命去北境出差,路过这里,特意来看看他们。

看到周明,沈砚之和陆承骁都很惊喜。他们邀请周明进屋坐下,泡上了自己酿的茶。周明看着院子里的景象,笑着说道:“将军,你们这里的日子可真惬意啊,比在都城舒服多了。”

沈砚之笑了笑:“是啊,这里很安静,很适合我们。都城的生活虽然繁华,但太复杂了,我们还是喜欢这里的简单。”

周明点头:“我能理解。陛下经常提起你们,说你们是南境的功臣,要是你们还在都城,一定会帮他很多忙。”

陆承骁笑了笑:“陛下身边有你这样的忠臣,已经足够了。我们现在这样,挺好的。”

周明看着他们,眼里满是羡慕:“是啊,你们现在这样,真的很好。对了,北境那边也很好,二皇子治理得很不错,南北之间的贸易越来越频繁,百姓们的生活也越来越好了。”

沈砚之和陆承骁听了,都很欣慰。他们知道,自己当年的努力没有白费,南北和平的梦想终于实现了。

周明在村里住了两天,就离开了。离开前,他送给沈砚之和陆承骁一把宝剑,说是皇帝特意让他带来的,希望他们能永远平安。

沈砚之和陆承骁收下宝剑,送周明离开。看着周明远去的背影,沈砚之感慨道:“时间过得真快啊,转眼间,五年都过去了。”

陆承骁握住他的手,笑着说道:“是啊,不过,只要有你在身边,就算再过五十年,我也觉得很开心。”

沈砚之看着他,眼里满是温柔。他们转身回到院子里,夕阳的余晖洒在院子里,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晚上,他们坐在梧桐树下,看着天上的星星,聊着未来的事情。

“明年春天,我们去山里种些果树吧,这样夏天就能吃到新鲜的果子了。”沈砚之说道。

陆承骁点头:“好啊,我还想在院子里挖个池塘,养些鱼,这样我们就能吃到新鲜的鱼了。”

“好啊,那我们明天就开始准备。”

两人相视而笑,心里满是期待。他们知道,未来的日子还很长,还会有很多美好的事情等着他们去做。只要他们在一起,就能创造更多的幸福,就能永远享受这岁月静好的时光。

月光洒在他们身上,温柔而宁静。梧桐树上的叶子轻轻摇曳,仿佛在为他们祝福。南北的和平,百姓的安康,还有彼此的陪伴,这就是他们这辈子最想要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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