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不如派他,再借几位熟悉此地山情的兄弟,先行一步,去猎些新鲜野物——山鸡、野兔,若能碰上獐鹿更好!
也好给今晚的宴会添几道好菜,让哥哥和众兄弟们好好痛快一番!不知兄长意下如何?”
张飞闻言,粗犷的脸膛瞬间被巨大的喜色点亮,仿佛听到了最美妙的主意。
他猛地一拍大腿,声如炸雷般狂笑:“哈哈哈!好!好兄弟!真是想到俺老张心坎里去了!
正该如此!正该如此!今夜必要喝他个天翻地覆!”
笑声未落,他那雷鸣般的吼声已经炸响在身边一名亲随耳边:
“张信!死哪去了!速速点起几个眼神最好、手脚最麻利的弟兄!
跟着阿彪兄弟进山!给老子放开手脚,专挑肥的、大的猎!
山鸡野兔外,至少要给老子拖一头獐子或鹿回来!
今晚俺要和陆兄弟喝个痛快,岂能无肉?!快去!”
亲兵首领张信,一个精悍机敏的汉子,对自家将军的风火做派早已习惯,闻令立刻抱拳高喝:“得令!”
旋即转身,飞快地点了四五名以追踪猎杀见长的老手。
阿彪黝黑的脸上依旧波澜不惊,只对着张信微一颔首,沉声道:“有劳。”
言罢,他缰绳一勒,驽马灵巧转身,径直去后方护卫队中叫上四五名平日惯于穿山走林的好手;
又和孙敬借调了几匹驽马,旋即与张信一行人汇合。
十语骑精悍的猎手如同离弦之箭,毫不迟疑地策马冲入道旁幽深茂密的原始山林;
马蹄践踏落叶的闷响和枝叶刮擦的哗啦声迅速被吞没,只留下一片晃动的绿意。
张飞望着他们消失的方向,兴奋地搓着一双蒲扇大手,黑脸上每一道纹路都洋溢着对盛宴的无限憧憬,咧嘴笑道:
“嘿嘿嘿……妙极!妙极!这兄弟认得,真是值了!痛快!走走走!回山!老子已经等不及要开席了!”
陆渊心情极好,几乎是脱口而出:“哥哥不用着急,今晚小弟亲自下厨,露两手,包管叫你舌头都吞下去!”
张飞正捋着虬髯,心里盘算着晚上该干掉几坛酒,一听这话,猛地一噎;
铜铃般的眼睛瞪得溜圆,魁梧的身躯在马背上晃了晃,险些栽了下去。
他狠狠掏了掏耳朵,几乎以为自己是听错了:“兄、兄弟?你说啥?你要亲自……下厨?!”
他那张粗犷的脸上活似撞了邪,嗓音都惊得变了调。
这年头,但凡是识得几个字、自称一句士人的,谁不把“君子远庖厨”捧成金科玉律?
可这位新认的陆兄弟,怎么行事做派处处透着一股子邪气?
“是啊,有何不可?”陆渊却浑然未觉张飞那几乎扭曲的表情;
兀自沉浸在双喜临门的快活里,甚至下意识地哼起了一支旋律古怪、节奏跳跃的小调:
“我得意的笑~又得意的笑~把酒当歌趁今朝~我得意的笑~”
那调子与当下所有的乐府民歌、宫廷雅乐截然不同,无拘无束;
带着一股说不出的飒沓之气,像山涧活水叮咚撞击岩石,清亮亮地撞进张飞的耳朵里。
张飞心里那点匪夷所思,顿时被一股更强烈的好奇死死压住。
他下意识地挠了挠腮帮子,粗声粗气地急问:
“哎!兄弟!你哼的这是个啥曲儿?怪……怪好听的!教教哥哥!让我也学两句!”
陆渊这才回过神,自己一得意,又把现代的东西带出来了。
但见张飞那副抓耳挠腮、心痒难耐的模样,他索性也放开了,朗声大笑:
“兄长真想听?好!那弟弟就献丑,给哥哥唱一段完整的!”
他清了清嗓子,在这东汉末年的山林古道之间,竟放声高歌起来。
少年清亮的嗓音穿透林叶,将一份不属于这个时代的逍遥洒得淋漓尽致:
“人生~本来就是一出戏~
恩恩怨怨~又何必太在意!
名和利呀~什么东西~
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我得意的笑~又得意的笑~
求得一生乐逍遥~~!”
歌声清越,带着少年人特有的蓬勃朝气,将那几分看破红尘、洒脱不羁的意味唱得悠扬婉转,却又透着一股莫名的豪气。
曲调简单上口,歌词直白却字字砸在心坎上,与现世沉重压抑的基调格格不入,恍若一道炽光,劈开浓云。
张飞听得眼珠瞪似铜铃,嘴巴张得能塞进一颗鸡子。
这什么调?这什么词?听着怎么就那么……痛快!那么对他的脾气!
仿佛把他心里那些憋屈、那些对世道的骂娘话、那些渴望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念头,全他娘的唱出来了!
华佗坐在微微颠簸的马车里,本在闭目养神,也被这石破天惊的歌声惊醒。
他微蹙眉头,侧耳细听。“是渊儿……这歌……”
老神医学识渊博,通晓音律,却从未闻此等曲调。
词意虽旷达,但这般毫无士人矜持、放浪形骸的高歌……
他捻着胡须,摇了摇头,嘴角却难以抑制地浮起一丝浅笑:这小子,真是个异类。
后面孙峦的马车中,原本还有些闷闷不乐的小姑娘,早已扒紧了车窗,一双杏眼里全是亮晶晶的惊奇与崇拜。
她使劲扯了扯小茹的袖子:“小茹姐姐,快听!哥哥唱的歌!真好听!我们快快把它记下来,好不好?”
小茹和圆圆早已听得入了迷,不自觉地跟着那魔性的旋律轻轻哼唱,连连点头。
队伍后方,孙敬和朱富再次面面相觑。
“公子这又是……”
“从何处学来的奇腔怪调?”
“不成体统……”
“却……该死的抓耳朵!”
那歌声仿佛带着诡异的魔力,从队伍前端野火般蔓延开来。
无论是陆渊的护卫小厮,还是张飞麾下那些满脸风尘的士卒,都不自觉地放缓了脚步;
一个个竖起了耳朵,有人甚至下意识地跟着那简单的节奏,用矛尾顿地,嘴唇无声翕动。
一曲终了,余音似还在林间缠绕不肯散去。
整支正在行进的队伍,竟陷入一种短暂的、奇异的寂静。
只余风声、马蹄哒哒、车轮轧过土地的细响,以及众人有些粗重、仍沉浸在震撼中的呼吸。
每一个人脸上,都写着意犹未尽,如梦初醒。
陆渊被这突如其来的寂静弄得有些不自在,他摸了摸鼻子,转向身旁还在发愣的张飞:
“兄长?怎么了?大家怎么突然……都没声了?”
张飞猛地一个激灵,像是从一场大梦里醒来。
他再看向陆渊时,眼神灼热得像是在看什么稀世奇珍。
他蒲扇般的大手重重拍在陆渊肩上(力道之大,让陆渊忍不住呲了呲牙),声如洪钟地爆发出一阵大笑:“兄弟!我的好兄弟!你这歌……绝了!
真他娘的好听!听得老张我浑身通透,心里的郁气一扫而空!
你看大伙儿,魂儿都快叫你勾走了!哥哥我……还没喝酒,就先醉啦!哈哈哈!”
陆渊难得地老脸一热,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兄长过奖了,实在是过奖。
小弟今日是真高兴,一天之内,既结识了兄长这般豪杰,又幸得名师垂青,这才……情难自禁,让兄长见笑了。”
“名师?”张飞铜铃眼又是一瞪,“啥时候的事?哥哥我怎么不知道?到了地头,必须给我引荐引荐!”
提起这个,陆渊立刻神采飞扬,眼中熠熠生辉:“正要告知兄长!我方才已拜了华佗华元化老先生为师!
就是那位有起死回生之能的神医华佗!往后咱们兄弟若有个头疼脑热、刀剑创伤,可就全仰仗师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