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心里默默给刘备说了声抱歉,反正他是不会再让她嫁给他了。
船到桥头自然直,既然她认自己这个哥哥,那么无论她选择怎样的人生,他都会倾力支持。
唐朝能有平阳昭公主统帅千军万马,他的妹妹,为何不能在东汉就先她一步,成为青史留名的女将军?
想到这里,陆渊眼中泛起温和而鼓励的笑意,应道:“好,等你再长大些,哥哥一定把会的都教给你。
不过你可要答应我,从现在起好好练武读书,打牢根基。
否则将来真上了战场,敌人可不留情面,到时候吃了败仗哭鼻子,哥哥可要笑话你了。”
孙峦顿时扁起小嘴,故作气恼地跺了跺脚,眼神却亮得灼人:“哥哥欺负人!我才不会哭鼻子!你等着看好了!”
等张飞藏好那卷被视为无价之宝的书简,再度找到陆渊时,他正站在寨门前;
目光越过苍茫的山峦,仿佛在凝视着某种看不见的脉络,又像是在与某个遥远的时空对话。
陆渊方才已在寨内缓步绕行了一圈。
他的指尖划过粗糙的木栅,脚步丈量过夯实的土地;
脑海中却在激烈地构思着一项足以撼动这个时代的计划——有步骤地在军队中普及文字教学。
在这个知识被垄断的时代,文字是比刀剑更难获得的利器。
世族大家的丫鬟或许偶有机会识得几个字,而寻常百姓、军中士卒,却几乎与文字无缘。
那些蜿蜒的笔画仿佛一道天堑,将普通人永远隔绝在另一个世界之外。
知识的壁垒,正是世家维系阶级、欺上压下的无上法宝。
张飞远远就招呼道:“贤弟,怎么不说一声,就出来了。”
陆渊回过神,唇角牵起一丝清浅的弧度:“出来吹吹风,也让脑子清明些。”
他话锋一转,神色认真起来,“兄长,张信、范强他们,可识得文字?”
张飞闻言一愣,粗犷的脸上掠过一丝不解:“贤弟怎地突然问起这个?
他们又不是文吏谋士,识字有何用处?能挥得动刀枪便是了。”
“兄长,此言差矣。”陆渊摇头,语气变得凝重,“基层队率,实为军队延伸的触角与脉络。
若他们目不识丁,军令如何精准传达?
战术如何灵活执行?这绝非小事。”
他的目光投向远处天际,“一支听不懂战略、看不懂军令的军队,就像被蒙住眼睛的猛虎。”
张飞虬髯微颤,他从未深思过此节。
被陆渊骤然点破,一时有些茫然:“贤弟,是否言重了?
莫说队率,便是许多统兵将领,也未必识得几个大字。这仗……不也照打么?”
陆渊沉吟片刻,目光愈发深邃。
午后的阳光落在他身上,映出一种超越时代的光彩:“我方才就在思虑此事。
优化将领识字之能,本欲待见到玄德公后再徐徐图之。
但如今想来,不如趁着我离开前,提前埋下一颗种子,或许对未来更为有利。”
“哦?这是为何?”张飞追问,神色间已收起随意。
他隐约感觉到,陆渊要说的,或许将改变他们整支军队的命运。
陆渊声音沉凝,每个字都带着千钧之力:“兄长难道未曾察觉;
当下许多军队战斗意志薄弱,极易溃散么?一旦主将失利,全军便如散沙。”
张飞拧眉思索:“确是如此……然天下兵马大多这般,似也无须过于忧心?”
“兄长,打仗从来不是目的,明白为何而战,才是根本!”
陆渊语气加重,眼中仿佛燃着火焰,“一支军队,需有它的魂魄!
要铸就军魂,就必须进行系统的思想灌输和教育。
若统领之人自身大字不识,这等教化如何深入下去?”
他向前一步,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神圣的庄严:
“我曾见过那样的军队——即便麾下小队与大部队彻底失散,他们的队率也清晰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能带领士卒继续完成任务,直至最后!这样的军队,才是真正的不败之师!”
听到此处,张飞虎目圆睁,忍不住倒吸一口气。
他想象着那样一支军队,每个士卒都如臂使指,每个队率都能独当一面。
这样的场景让他血脉贲张,急声道:“贤弟,快与某细细说来!世上当真存在如此军队?”
陆渊郑重无比地点头确认,目光穿越时空,仿佛看到了千年后的那支人民军队。
张飞见他神色绝非玩笑,深吸一口气,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
“贤弟,不必给自己太大压力。既然你认为此事该做,那便去做!某支持你!”
这两日陆渊的所作所为,张飞皆看在眼里。
有些他明白,有些他似懂非懂,但他真切地感受到,陆渊是真心实意地为他、为这支军队筹谋。
他更能感觉到陆渊身上那种时不我待的急迫,仿佛急于将无数宝贵的理念灌输下来。
事实上,陆渊推行的种种措施能如此顺利,除了方法得当外;
最根本的一点在于——他让这一千多名弟兄都真切地吃上了饱饭。
正说话间,寨门外传来喧哗声。
阿彪领着狩猎队伍满载而归,十几人抬着的野鹿,獐子,蛇还在滴血,野鸭山鸡野兔也有许多。
张飞与陆渊立即带人上前处理猎物。
自昨日起,陆渊便有意识地吩咐士兵将部分当日消耗不完的猎物加工为熏烤肉干——
这是他为张飞即将到来的转移所做的准备。
肉条在篝火上滋滋作响,油脂滴落火中溅起阵阵火星,诱人的香气弥漫整个军营。
傍晚时分,孙敬与朱富也带着一批新采购的粮秣与物资返回军寨。
驴车上堆满了麻袋,里面是金灿灿的粟米和晒干的豆类。
这同样是陆渊粮草储备计划的一环。
他暗中筹划,要在离开前,以“少量多批”的方式从周边城镇分批购入粮草,默默为张飞积攒家底。
他不敢在一地大量采购,唯恐引人注目,招致不可预料的祸端。
晚饭后,张飞依约将张信、范强、张达三人召至议事大帐。
油灯在帐中投下摇曳的影子,三人面面相觑,不知何事。
张飞率先开口,声震帐帷:“可知唤你等前来所为何事?”
见三人皆露茫然,他才接着道:“是军师有事,需你等下去向弟兄们传达。”
陆渊适时接过话茬,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并非什么严苛之事,不必紧张。
只为我们的军队将来能更好地建功立业,从明日下午起,我将开设‘忠勇堂’。”
他目光扫过三人,继续道:“你三人必须参加,其余弟兄皆可自愿前来。
此班目下首要任务是教习识字,后续则会系统讲授军事知识,传达思政纲要。
其考核成绩,将作为日后选拔将领的必要条件之一。”
张信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作为张飞的亲兵,他零星识得几个字,却苦于无从深造。
听闻此讯,他几乎抑制不住喜悦,率先洪亮应道:“诺!属下保证完成任务!”
旋即利落转身出帐,仿佛怕晚上一刻这个机会就会溜走。
范强与张达则面露苦色,他们对识字心存畏惧,却又隐约知晓这是机会,故应答得有些犹豫:“诺…属下等会儿便去传达。”
张达老实退下。
范强却磨蹭片刻,待张达离去后,才干笑一声,试探道:“那个…军师,属下能否…能否不参加?
我一见那些字画符箓似的,就头疼得紧……”
陆渊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淡淡反问:“你说呢?”
张飞当即瞪了他一眼,声如闷雷:“没出息的东西!让你学便学,哪来这么多废话!”
范强一颤,再不敢多言,连忙告退溜出帐去。
帐帘落下时,他听见陆渊对张飞轻声道:“兄长,改变总是从最不情愿的人开始……”
夜空中的星子渐渐明亮,军营中篝火闪烁,一个新的时代正在这片土地上悄然萌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