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莜被黑气裹挟于黑气之中,感觉不到自己的形态,记忆亦在被一点点剥离,意识像是飘飘荡荡的棉絮般没有着落点,在无垠的虚空中随风游荡。
她想抓住点儿什么,却伸不出手脚;想要呼喊出谁的名字,却又张不开嘴巴。
四周一片漆黑,无穷无尽的黑暗里,似有怪物在狰狞桀笑,但白莜却丝毫不觉害怕,反而觉得这些暗影都十分有趣。
她此时已经忘却了前尘影事,也失去了身为人的七情六欲,内心犹如初降于世的生命般洁净,一切所思所想皆都发乎本能。
黑夜遮不住她的眼眸,闪亮的爪牙亦不能伤害她分毫。心绪如帆,雾身似船,她想去哪里便会飘到哪里,肉体不再成为枷锁,心灵得以尽享惬意,于是白莜就自由自在地玩耍了起来。
她落在一只独眼巨鸟的额羽上,注视着它将一只带壳的爬兽吞吃殆尽,吃得尖嘴长喙上全是绿色的汁液,胸前灰褐色的绒羽间滴满了绿点子。
脚边更是惨不忍睹:粘糊糊的绿肉泥滴洒如浆,上面趴满了嗡嗡叫的肉食性小虫子;带着噬咬齿痕的黄斑纹甲壳残缺不全、七零八落地躺在黑乌乌的土壤上,犹如被剜走了贝肉的蚌壳般凄惨。
独眼巨鸟吃完了饭,接着又打出一个响如惊雷的饱嗝,音波震断了一棵怪树的树枝,掉落时刚巧砸到一只路过的火红虎,这下子可算是点着火药桶了,一兽一鸟登时开战。
白莜见势不妙,立刻飞到长有大嘴的巨树上,旁边还蹲着一只豹脸狼怪。
独眼巨鸟仗着自个儿有对翅膀,拍打着巨翼就要往天上飞,但火红虎哪里会放过令自己遭了无妄之灾的罪魁祸首呢?
形如刺鞭的六根硬甲长尾瞬间增长无数倍,宛若链条般向着云霄绞杀而去;眉心的笋节象牙尖角也突突地不断抽长,好似圆底长锥般直直对准对手的心脏。
不过,独眼巨鸟也不好惹,清啸一声后,张嘴便吐出了一连串青翠色弹丸,砰砰地炸偏了来自前方的攻击。
火红虎大怒,嘶吼几声后,随即便闪身到独眼巨鸟后下方,再度使出绝招。
独眼巨鸟仅有一只眼睛,左右及背后皆是视线死角,自然也就没能挡住身后的致命重击,当场便被勒死在了高空里,而后也就顺理成章地成为了火红虎的腹中美餐。
白莜看完二兽打架,忽地感到神倦不已,眼睑重如千钧,眸光也渐渐变得昏暗,不知不觉间便沉入了梦乡。
豹脸狼怪见她睡着了,一直紧闭着的双眼才顿然睁开,露出一双黑森森的深邃瞳仁。
它安静地凝视着白莜,默不作声,眼珠里恍若不停地下着淅零淅留的黑雨,掩盖了眸心处的金色微光,只剩下那想要将天地万物涂黑的毁灭之色。
过了一会儿,豹脸狼怪站了起来,两只长毛兽掌还纤悉不苟地托着只是一团气体的白莜,旋即便时隐时现地飞速来到一处光秃秃的悬崖上。
崖壁下浓雾堆叠,仿佛有千仞之深,可是,它却毫不犹豫地蓦然跃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