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的医疗舱成了补给点内最受关注,也最令人揪心的地方。他如同沉睡般静卧,生命体征由最初的极度微弱逐渐趋于一种奇异的稳定,但这种稳定更像是一种深潭般的沉寂,而非生机勃勃的活跃。脑波监测仪上,不再是一片平坦的直线,也不见正常的波动,而是呈现出一种极其缓慢、幅度极低、仿佛某种古老节律的波形,与任何已知的脑部活动模式都不相符。
玛莎和医疗团队尝试了各种刺激手段,均告无效。他们只能判断,林默的意识正处于一种远超医学理解范畴的深度内省或整合状态。
“他的身体细胞活性在缓慢提升,新陈代谢速率低于基础水平,但能量消耗……几乎为零。”玛莎向苏婉汇报时,脸上带着困惑与担忧,“这不符合常理。仿佛他体内有什么东西,在以一种我们无法理解的方式维持着他的生命,并且……在进行某种极其缓慢的改造。”
苏婉每天都会在医疗舱外驻足良久。她看着林默平静却毫无生气的面容,脑海中回荡着博士那疯狂的话语——“最后的踏脚石”。她绝不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林默是同伴,是希望,绝不是任何人的工具。
与此同时,数据分析中心的工作取得了突破性进展。杰克和团队夜以继日地攻坚,终于部分破译了关于“灵纹烙印”和“终末之门”的加密信息。
“灵纹烙印,是一种基于病毒本源频率的强制性意识编码技术。”杰克指着全息屏幕上复杂的能量结构图解释,“博士利用它来确保‘新人类’的绝对服从,抹杀其独立意志。这技术极其危险,如果大规模应用……”
他没有说下去,但所有人都明白那意味着什么——一个完全被博士掌控的、失去自我的傀儡军团。
“至于‘终末之门’……”杰克切换了画面,显示出那片破损的星图和古老的警告,“结合我们从南极‘寂静之心’获得的信息,以及格陵兰数据中的‘维度接口’、‘观测者协议’等词汇,我们有一个初步的、但令人不安的推论。”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守望者’文明可能并非单纯消亡。他们或许发现了宇宙中某种更宏大的危机或规律,于是创造了‘厄莎’作为文明筛选器,而他们自己……可能通过类似‘终末之门’的途径,离开了这个宇宙维度,或者进入了某种更高级的存在形态。那道‘门’,可能是一个通往未知维度的通道。”
“而博士,他想强行打开这道门。”秦风的声音低沉,“他需要庞大的能量,也需要林默这种能与病毒本源共鸣的‘钥匙’来稳定通道,降低所谓的‘跃迁代价’。他想追随‘守望者’的脚步,或者……去往门后获取更强大的力量,再回来完成他所谓的‘净化’。”
这个推论让整个分析中心陷入了一片死寂。博士的野心,已经超越了星球,指向了星辰大海乃至其他维度。这远远超出了他们之前的所有想象。
“门后……非空……”苏婉重复着那段古老的警告,“这意味着,门后可能有东西。可能是‘守望者’,也可能是……别的什么。博士这是在玩火,他可能释放出比病毒更可怕的东西!”
就在这时,负责监控外部通讯的队员带来了一个新的消息——并非来自博士势力,而是来自一个遥远且陌生的幸存者据点信号。这个据点位于一片曾被认为完全沦陷、辐射超标的区域。
“信号很弱,但内容……很奇特。”通讯兵报告,“他们声称,在附近发现了一片规模不小的‘宁静之地’,植物和动物发生了奇特的共生变异,形成了一个稳定的生态圈。而且,他们中间出现了一些能够与这些共生生态进行简单‘沟通’的人,这些人自称……‘聆听者’。”
“聆听者?”苏婉立刻抓住了这个关键词。这与林默的能力,与小七的感知,何其相似!
“他们主动联系我们,是因为监测到了格陵兰方向的巨大能量爆发,以及……他们声称,在同一时间,他们所在的‘宁静之地’核心,一棵巨大的、发光的古树,无风自动,散发出的‘平静’波动覆盖了整个区域,持续了数小时,仿佛在……回应着什么。”
时间点,恰好与林默在格陵兰强行安抚能量核心、自身陷入沉寂的时刻吻合!
苏婉的心脏猛地一跳。她看向医疗舱的方向。
林默的沉寂,不仅仅是他个人的蜕变。他的行为,他所代表的力量,似乎正在这个世界更遥远的角落,引发着难以察觉的涟漪。自然诞生的“聆听者”,共生生态的“回应”……这难道就是“可控共生”理念在现实中的自发萌芽和扩散吗?
“回复他们。”苏婉立刻下令,眼中重新燃起了锐利的光芒,“表达我们的善意和合作意向。我们需要了解更多关于‘聆听者’和‘宁静之地’的信息。”
也许,希望并不仅仅存在于他们这个小小的团队之中。在世界的各个角落,在博士的黑暗计划之外,生命的韧性正在悄然开辟着新的道路。
而沉睡中的林默,或许正是这条新道路的灯塔之一,他的静默,正在无声地唤醒这个世界沉睡的潜能。
新的可能性,如同黑暗中萌发的嫩芽,虽然微小,却蕴含着改变一切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