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型装甲车在荒芜的丘陵地带停下,前方就是“焚书人”划定的临时警戒线。几座用残骸和沙包垒砌的工事后,隐约可见穿着暗红色制服、手持改装能量步枪的哨兵。他们的眼神隔着扬尘,冰冷地投向这辆不速之客。
玛莎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因颠簸而略显凌乱的头发,对驾驶座上的阿雅点了点头。阿雅熄火,单手按在腰间武器的紧急释放扣上,另一只手打开了车门。
“留在车里,保持引擎预热。”阿雅低声对驾驶员说完,率先下车,锐利的目光迅速扫过四周可能的狙击点,然后才为玛莎拉开车门。
两人一前一后,玛莎空着双手,步伐稳定,阿雅落后半个身位,姿态放松却时刻准备暴起。她们在距离工事约五十米处停下,这个距离既显示了非攻击意图,又保留了足够的反应空间。
工事后的哨兵举起了武器,但没有立即开火。一个看似小队长模样的人走上前几步,隔着一段距离喊道:“希望前哨的渣滓?你们来送死吗?” 他的声音沙哑,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敌意。
玛莎面色不变,声音清晰地传了过去:“我们带来的是信息,关乎我们所有人存亡的信息。请求与你们能负责此地事务的指挥官对话。”
“我们跟你们没什么好谈的!”那小队长啐了一口。
“是关于南边的东西,”玛莎加重了语气,目光扫过那些哨兵,注意到其中几人在听到“南边”时,眼神微微闪烁,“那些正在向北移动,所过之处只留下灰烬的东西。你们应该也看到了,感觉到了。单独应对,我们都会死。”
短暂的沉默。对方显然接到了相关情报,玛莎的话击中了他们内心的忧虑。那小队长回头与工事里的人低声交流了几句,然后再次看向玛莎,态度依旧强硬,但语气稍微缓和:“等着!”
等待的时间并不长,但每一秒都仿佛被拉长。阿雅能感觉到至少有三个狙击镜的红外瞄准点在自己和玛莎身上扫过。她不动声色地调整了站位,利用车体和自己身体构成了一个微妙的掩护角度。
几分钟后,一辆敞篷的武装越野车卷着尘土疾驰而来,一个身材高大、穿着指挥官制服、脸上有一道狰狞疤痕的男人跳下车。他的眼神比那些哨兵更加锐利,带着审视和毫不掩饰的轻蔑。
“我是铁砧,负责此区域防务。”疤脸男人声音粗粝,目光在玛莎和阿雅身上来回扫视,尤其在感知到阿雅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危险气息时,多停留了一瞬。“希望前哨派个女人和一个保镖来,是看不起我们,还是没人了?”
玛莎忽略了他的挑衅,微微颔首:“铁砧指挥官,我是玛莎,希望前哨社区协调官。这位是我的护卫阿雅。我们前来,是因为相信面对共同的、非人的威胁,任何有理智的幸存者都应该优先考虑生存。”
“共同的威胁?”铁砧嗤笑一声,“少来这套。谁知道是不是你们引来的麻烦,想拉我们下水?”
“如果我们有能力引来那种东西,并控制其移动方向,”玛莎冷静地反驳,“那我们首先会用它来彻底解决你们,而不是来这里进行一场毫无保障的对话。”
铁砧被噎了一下,脸色更沉。
玛莎继续道:“我们掌握了一些关于南方威胁的情报。它们并非传统意义上的军队或变异体,更像是一种…自动执行的毁灭程序。它们的目标是无差别清除所有生命形态。我们推测,它们有固定的行动模式和可能的弱点。”
她抛出了一些经过筛选、不涉及“星火”和坐标源核心机密,但足以引起对方重视的信息,包括“收割者”能量签名的某些特征和其表现出的“净化”行为模式。
铁砧听着,脸上的轻蔑逐渐被凝重取代。他显然知道更多,玛莎的描述与他所知的情报有吻合之处。
“你们想怎么样?”他沉声问。
“有限度的情报共享。”玛莎说出早已准备好的方案,“我们不要求军事同盟,那不现实。但我们可以在特定的、关于这个共同威胁的情报上进行交换。例如,它们的移动规律、攻击模式的细节、能量反应的异常波动…任何可能帮助我们找到应对方法的信息。”
“我们凭什么相信你们提供的信息?又凭什么把我们的情报告诉你们?”铁砧质疑。
“信息可以交叉验证。谎言在真正的威胁面前毫无意义,只会导致共同的毁灭。”玛莎坦然道,“这是一个基于生存理性的提议。我们可以建立一条加密的、点对点的紧急通信频道,只用于交换关于‘收割者’——这是我们给它的代号——的确认信息。”
铁砧沉默了,他盯着玛莎,似乎在判断她话语中的真诚度,以及这个提议背后是否隐藏着陷阱。他身后的士兵们也屏息凝神,气氛紧张得如同拉满的弓弦。
“……我需要向上汇报。”最终,铁砧没有立刻拒绝,这本身就是一个积极的信号。“你们可以滚了。如果有消息,我们会通过…特定方式联系你们。”他没有承诺什么,但留下了可能性。
“感谢你的时间,铁砧指挥官。”玛莎微微点头,不再多言,转身示意阿雅离开。
自始至终,阿雅没有说过一句话,但她如同磐石般的存在和那双洞察一切的眼睛,给“焚书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直到装甲车掉头离开,驶出对方的视线范围,那种被锁定的感觉才完全消失。
车内,玛莎缓缓吐出一口浊,才发现自己的掌心微微出汗。
“他们心动了。”阿雅忽然开口,声音依旧平静。
“嗯,”玛莎揉了揉眉心,“但也只是心动。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
这次接触,没有达成任何协议,但成功地将一颗种子埋在了曾经的死敌心中。在“收割者”的阴影下,旧的坚冰,似乎出现了一丝微不可查的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