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控红光亮着,像坏了的摄像头盯着我们。
江叙白靠着铁笼,左肩的伤口还在流血。他敲了敲栏杆,声音很哑:“这锁不是纯机械的。”
我蹲在地上看终端,U盘插着,数据卡在97%不动。听到他说话,我抬头问:“你说什么?”
“声音不对。”他摸了摸焊接的地方,“有信号反馈,应该是生物识别联网控制。”
我愣了一下:“你伤成这样还能听出来?”
他扯了下嘴角:“疼,所以清醒。”
空气里有股甜腥味,我呼吸有点闷。江叙白突然站直,一把撕开衬衫。
布料裂开,露出左肩下面一块月牙形的印记。不是疤,边缘很整齐,像刻上去的。
“这不是伤。”他说,“是接口。”
我脑子一懵。
他把衣服拉得更开,把那块印记对准栏杆上的一个小孔。蓝光一闪,头顶的监控画面变了——镜头照到我的脖子,银吊坠上的编号清清楚楚:ZS-GS-0723。
滴的一声。
铁门开了。
我傻了:“它认的是我们的编号?”
“不止。”江叙白整理衣领,脸色发白,“它认的是匹配度。”
我想说话,冷风从门后吹出来,带着金属和药水的味道。门一开,里面的灯亮了,白得刺眼。
地上全是小白鼠。
几百只挤在托盘里,抽搐、打滚、吐白沫。每只背上都烙着号码,全是——ZS-GS-0723。
我的编号。
我走过去,脚踩到玻璃,咔嚓响了一声。最近的托盘里,一只老鼠翻着白眼蹬腿,背上的烙印还没结痂。
我伸手碰了下它的皮,记忆突然回来了。
十岁那年,阁楼很暗。养母蹲在角落摆弄录音机,声音压得很低:“顾氏要活体容器……这丫头基因最合适,从小培养,记忆回放也能练出来。”
现实和记忆撞在一起,我猛地缩手。
原来我不是来继承家产的。
我是被选来做实验的。
我转身一脚踢翻旁边的架子,玻璃炸了一地,液体溅到鞋上冒烟。另一排架子上有标签:
【第12代适配测试】
【载体基因匹配度98.6%】
【记忆回放能力初现,待强化】
江叙白站在我后面没动:“他们把你当模板。”
“不是模板。”我声音很冷,“是母本。”
他沉默几秒,说:“你现在信了吗?你从来就不是谁的替身。”
我低头看手腕,黑绳缠得紧,U盘贴着手心发烫。里面存着我十年前写的第一个破解代码,只有一句话:我是谁?
那时候我不懂,现在懂了。
他们给我编号,是想让我变成工具。
但编号也能变成刀。
广播响了,还是顾明远的声音:“沈小姐,你比我们预想的更接近完美。”
我没理他。
灯全亮了,墙上投影出dNA图,中间写着大字:project ZS:终极宿主计划。
“你们花了十三年,把我养成最适合‘夜雾’抗体的身体。”我看着屏幕,“还顺带教我黑客技术,好让我自己闯进来给你们开门?”
“聪明。”他笑了一声,“但你知道最厉害的是什么吗?你每次回忆过去,都在激活基因里的隐藏序列。你不是在回想——你是在唤醒自己。”
我冷笑:“所以你现在要夸我配合得好?”
“我只是遗憾。”他语气有点可惜,“如果你愿意合作,本可以成为新世界的起点。”
“新世界?”我看了一眼江叙白,“靠这些快死的老鼠?”
江叙白开口了:“你漏了一件事。”
“哦?”
“你拿她当试验品。”他走到我身边,声音很低,“但她拿你当boss打。”
广播那边安静了一下。
然后笑了:“年轻人,别太自信。你们现在在地下七层b区,出口已经锁了。三分钟后通风系统会放出‘夜雾’,你们撑不过十分钟。”
天花板传来声音,几个排气口慢慢打开。
我拿出U盘,插进终端,调出建筑图。红色警报闪着:**紧急通道未封锁,通往天台**。
“他以为我们在等死。”我把终端递给他,“其实我们在等电梯。”
江叙白看了一眼路线,点头:“走。”
我们刚迈步,广播又响了:“沈知意,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是你?为什么你能回放记忆?为什么你总能找到漏洞?”
我没停。
“因为你不是普通人。”他的声音慢下来,“你是第一个成功融合‘共鸣反应’的人。你是姐姐,也是钥匙。而江叙白……他存在的意义,只是匹配你。”
我脚步顿了一下。
江叙白却笑了:“那你问他,既然我是工具人,为什么我现在还能站在这里,拉着她的手?”
他确实拉着我。
左手抓着我的手腕,手心全是汗,但握得很紧。
“因为程序没写完。”我说。
“因为人心没法编代码。”他接了一句。
我们穿过一扇锈铁门,走廊尽头有维修梯,通向井道。上面有风声,还有雨前的湿气。
爬到一半,我回头看了一眼实验室。
老鼠还在抽搐,投影还在闪,“终极宿主”的屏幕亮得刺眼。
我抬起手,拇指擦过吊坠边缘。
你们给了我编号。
可你们忘了,编号也是名字。
只要我记得自己是谁,这场实验就能变成复仇。
江叙白在上面伸手拉我:“快到了,天台门就在上面。”
我用力往上爬,手指抠住格栅。头顶的铁门开着一条缝,透出灰光。
风雨要来了。
我用力一推,门吱呀一声开了。
风一下子灌进来,校服啪啪响。雨点砸在脸上,有点疼。
城市在脚下,霓虹连成一片光海。远处有警笛声,像是有人来了。
江叙白站在我旁边喘气:“接下来怎么办?”
我掏出U盘,对着闪电亮了一下。
芯片上浮出一行字:【Syncing...】
它又开始同步了。
但这次不是被动上传。
是我主动连接。
“走。”我把U盘放进防水袋,塞进衣服内袋,“该让他们看看,小白鼠怎么反杀主机。”
他点头,往天台边走。
那里有根旧信号塔,只剩骨架。下面有个配电箱,门半开,电线垂下来。
我蹲下打开箱盖。里面线很乱,但中间的接口我很熟——和师父车厂地下室的一样。
“夜枭来过。”我说。
江叙白靠在塔边,突然捂嘴咳了两声,指缝渗出血。
“你还好吗?”我皱眉。
“没事。”他擦掉血,“就是累。”
我看他左肩的绷带,血已经湿了一圈。
“你刚才不是为了试毒才喝水的。”我忽然明白,“你是怕我中毒,先用自己的身体测反应,对不对?”
他没说话。
“下次别这样。”我声音有点抖,“我不需要你替我挡。”
“我知道。”他笑了笑,“但我只想陪你到最后。”
我站起来,把终端连上配电箱。进度条开始跑:【正在建立反向信道】。
一道闪电劈下,照亮他脸上的血。
就在这时,U盘震动了一下。
屏幕上跳出一条消息,发件人是乱码。
只有一张照片:一个女人站在产房外,抱着两个婴儿。她脖子上戴着和我一模一样的银吊坠。
照片下面,慢慢浮出一行字:
“姐姐,我等你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