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笛的红光扫过天台,像谁在拿手电筒乱晃。整栋楼黑得彻底,只有角落那盏应急灯忽明忽暗,像是快没电的手机屏。
江叙白的手还搭在我肩上,指尖滚烫,抖得不像话。我正想把他往边上拽点,免得一会儿抽起来把我带下去,结果一偏头,看见他后腰那儿有点不对劲——校服贴着皮肤的地方,隐隐透出一点蓝光,一闪一闪的,跟心跳似的。
“你腰上……发光?”我小声说。
他没回话,估计也说不出话。整个人像被焊在地上,连呼吸都卡顿。
我伸手去摸他后颈,想试试温度,结果指尖刚碰上胎记,脑子里“嗡”地一下,记忆画面自动弹出来:1998年,实验室,两个婴儿并排躺着,后颈连着同一根导线,戴狐狸面具的男人低头记录数据,袖口露出半块银坠。
我猛地清醒。
这玩意儿不是装饰品!
我一把扯下脖子上的银坠,金属边刮得锁骨生疼。借着应急灯那点微弱的光,我翻过来一看,内侧刻着两个字母——“ZY”。再看江叙白后腰的月牙胎记边缘,皮肤底下隐约有同样的印记,像是用激光打进去的。
“合着你们家纹身都带验证码?”我嘀咕一句,心一横,把吊坠直接按了上去。
“啪”一声轻响,不是物理碰撞,更像是电流接通的那种震感。
蓝光炸了。
不是一点点,是整片泛开,顺着江叙白的脊椎往上爬,又从我手腕的U盘往外冒。我们俩同时抖了一下,像被高压电亲了一口。我差点松手,但死死咬牙撑住,吊坠贴得更紧。
然后,怪事来了。
那蓝光开始转圈,一圈一圈的,越转越快,最后在空中拼出一个完整的图案——一个带齿轮边的椭圆形家纹,中间是交叉的双蛇缠绕,沈家和江家祖传的那个老图腾。
我瞪大眼:“这都能解锁?顾氏搞的是家族企业App吗?”
话音未落,旁边“咚”地一声闷响。
周明跪倒了。
她刚才还靠在护栏边上冷笑,现在整个人僵住,双手抱头,像是有人在她脑子里拔网线。她嘴唇动了动,想说话,可声音卡在喉咙里,最后只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就跟视频缓冲到一半突然断流一样。
我赶紧启动记忆回放,锁定她。
画面一跳出来我就傻了。
她体内漂浮着无数条透明丝线,像dNA双螺旋拧成的锁链,密密麻麻缠住她的意识中枢。那些线还在动,一根根断裂、崩解,像是系统强制卸载程序。
“她在……被格式化?”我脱口而出。
江叙白这时终于喘上气,哑着嗓子说:“不是格式化……是剥离。”
我扭头看他,发现他睁开了眼,虽然脸色还是白得像刷墙腻子,但眼神清楚了。
“顾氏给所有人注射了‘优化剂’。”他撑着地面坐直,“包括周明。那玩意儿不只是控制身体,还会改变认知,让人变成听话的工具人。”
“所以她现在……”
“体内的程序正在失效。”他抬手抹了把脸,“我们才是原始密钥。只要家纹完整激活,所有依赖这个系统的人都会失去控制权限。”
我低头看自己手臂,果然,之前泛青的血管已经恢复正常颜色,U盘也不再发烫,黑绳软趴趴地缠在腕上,像个普通装饰品。
记忆回放也没再自动弹窗。
我试着回想昨天早自习李萱抄作业的画面,结果一切正常,想调就调,不想调就不调——大脑终于归我管了。
“也就是说……”我慢慢咧嘴,“咱们不是实验失败品,是管理员账号?”
江叙白看了我一眼,嘴角抽了抽:“你非要用网吧术语解释基因工程?”
“不然呢?总不能说我们是出厂设置里的默认用户吧?”我翻个白眼,低头看着还在旋转的家纹,“难怪顾明远要搞什么克隆体、备份计划,根本就是幌子。他真正怕的,是我们俩凑一块儿,能把他的系统直接掀了。”
他说得对。
从头到尾,他们就没打算造出完美的继承人。
他们要的是能被控制的傀儡。
而我和江叙白,一个是能回溯记忆的“读取器”,一个是自带生物认证的“加密狗”,合在一起,就是打开真相的唯一钥匙。
家纹转得越来越慢,蓝光逐渐收敛,最后缩回吊坠和胎记里,像是完成了任务自动关机。应急灯也不闪了,恢复常亮,照得满地油污反着光。
江叙白靠在我肩膀上,呼吸平稳下来,连额头的冷汗都干了。他闭着眼,但嘴角翘了翘,像是做了个轻松的梦。
我低头看他,小声说:“喂,你说咱俩这算不算……天生一对?”
他眼皮都没抬:“你要是敢拿这话发朋友圈,我就把你黑客身份曝光。”
“哦,那你先找到手机再说。”我戳他脸颊,“你手机还在教室充电呢,第八节物理课前你忘拔的。”
他一顿,睁眼瞪我:“你怎么知道?”
“我路过看你桌洞里亮着屏保。”我耸肩,“而且你每次考完试都会忘记拔充电线,上次模考也是,最后被陈宇顺走了数据线当纪念品。”
他沉默两秒,低声骂了句:“变态。”
“彼此彼此。”我笑出梨涡,“你也不是啥正常人,谁家正常人后腰长个蓝牙信号灯啊?”
他懒得理我,重新闭眼,手却没松开我的手腕。
远处警笛声越来越近,红蓝光交替扫过天台边缘。汽油味还没散,风一吹,呛得人想咳嗽。
周明还跪在地上,双手垂落,眼神空了大半。她张了张嘴,像是想说什么,但最后只是机械地抬头,看向我们。
那一瞬间,她不像老师了,也不像什么心理操控专家。
她就像个被拔掉电源的机器人,程序崩溃,只剩本能反应。
我盯着她看了几秒,忽然想起什么。
从黑绳里抽出U盘,在读写器上轻轻一划。
屏幕亮起,跳出一段加密日志——
【mindhunter|最后一次登录:20分钟前|Ip地址:校长办公室空调通风口】
我冷笑一声,收起设备。
该还的,一个都不会少。
江叙白忽然动了动,睁开眼,目光落在我颈间的银坠上。
“这东西……”他声音低,“是不是还能打开别的什么?”
我捏着吊坠,指尖摩挲着“ZY”刻痕,没急着回答。
因为就在刚才,记忆回放里闪过一个新画面——
焚化炉前,女人抱着婴儿,脚下影子拉得很长,身后站着穿灰色中山装的男人,手里拿着遥控器。
时间显示:1998年12月23日凌晨4:17。
那个日期,正是我出生证明上的“死亡日”。
我握紧吊坠,轻声说:“不止是钥匙。”
“是重启按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