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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最后一丝光亮被厚重的铁门无情吞噬,那沉闷的金属撞击声如同丧钟,在陈子序背后荡开层层叠叠的回响,仿佛要将他与外界彻底隔绝。他下意识地攥紧了风衣口袋里那枚冰冷的黄铜钥匙——那是半小时前,局长在办公室亲手交给他的,掌心的汗水几乎要将其锈蚀。

甬道两侧的防爆玻璃泛着幽蓝的冷光,将羁押者们扭曲的面容切割成光怪陆离的碎片。有的囚徒如同困兽般焦躁踱步,铁链拖曳声刺耳;有的则面壁枯坐,仿佛早已被岁月抽干了灵魂。陈子序目不斜视,皮鞋敲击水磨石地面的声响在狭长的空间里被无限放大,每一步都像踩在心脏的瓣膜上,沉闷而压抑。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消毒水味,却掩不住那股深入骨髓的绝望气息,混杂着汗臭与铁锈味,黏腻地缠绕在他的鼻腔里。

死囚区尽头,那扇被三重电磁锁严密保护的特殊牢房,像一头蛰伏的巨兽。红色的指示灯在门上有节奏地闪烁,如同危险的脉搏。陈子序深吸一口气,将证件插入探视窗口的识别器,冰冷的电子音在寂静中响起:身份确认,探视时间十分钟。

玻璃窗缓缓变得透明。

起初,他只看到一个蜷缩在阴影里的轮廓。直到那人缓缓抬起头,昏黄的狱灯光线爬上他的脸庞,陈子序的瞳孔骤然收缩——那是一张与记忆中截然不同的脸。曾经锐利如鹰隼的眼神如今浑浊不堪,眼窝深陷如同两个黑洞,曾经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花白而凌乱,纠结成肮脏的蛛网。最令人心悸的是他的嘴角,似乎被某种力量强行向上牵扯,形成一个诡异而僵硬的弧度,像是戴着一张劣质的人皮面具。

陈警官,男人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我们终于见面了。

陈子序感到一股寒意顺着脊椎攀升。他本该愤怒,本该质问,可此刻胸腔里翻涌的却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荒诞感。眼前的男人,明明拥有与相同的dNA序列,相同的指纹,却偏偏缺少了那个叱咤风云的犯罪天才最标志性的东西——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里,曾经燃烧着的,属于的狡黠与疯狂。

你不是他。陈子序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男人闻言,脸上的诡异笑容似乎更加深刻了。他缓缓抬起右手,枯瘦的手指上,一枚造型奇特的青铜戒指在灯光下闪过一丝幽绿的光芒。我是不是他不重要,他凑近玻璃窗,浑浊的眼睛里突然闪过一丝狡黠的精光,快得如同错觉,重要的是,我知道你在找什么。

陈子序的心脏猛地一跳。他下意识地摸向口袋里的黄铜钥匙,冰凉的金属触感让他稍微镇定。那把钥匙,据说是从老宅的密室里找到的,而老宅的主人,正是三十年前轰动一时的连环杀人案。

的遗产,究竟藏着什么秘密?而眼前这个男人,又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十分钟的倒计时,才刚刚开始。

一、困兽之斗

探视室的白炽灯像一块冰冷的墓碑,将孙天煜的影子死死钉在墙壁上。他瘦得几乎脱了形,曾经精心打理、散发着发胶光泽的头发如今成了一蓬纠结的枯草,黏在嶙峋的额角。眼窝深陷如两口枯井,唯有那双眼睛,依旧亮得惊人,像淬了毒的寒星,在昏暗中闪烁着不肯熄灭的光。

五厘米厚的防弹玻璃,是生与死的界限,也是自由与囚笼的屏障。孙天煜的目光如同实质,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审视,从陈子序熨帖的警服领口滑到他紧扣的皮带,最后定格在他平静无波的脸上。那目光里有审视,有评估,还有一丝濒临绝境的疯狂。良久,他嘴角缓缓勾起一个虚弱却依旧带着算计的笑容,那笑容牵动了脸上松弛的皮肤,形成几道深刻的沟壑,像老树皮上的裂痕。

陈队长,沙哑的嗓音通过对讲系统传来,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刺耳质感,仿佛砂纸在打磨生锈的铁器,还是这么年轻有为,真是......让人羡慕啊。他刻意拖长的尾音里藏着难以言喻的酸意,不像我,枯瘦的手指轻轻敲击着玻璃内侧,发出沉闷的笃笃声,快要变成监狱墙缝里的霉菌了,在黑暗里慢慢腐烂,连阳光都吝于施舍。

陈子序面无表情地在金属椅上坐下,冰凉的触感透过薄薄的布料传来,让他更加清醒。他将那个印着警徽的牛皮纸文件袋放在不锈钢桌面上,发出一声轻响,然后缓缓推向玻璃对面。他的动作沉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秩序感,仿佛在执行一个早已设定好的程序。你的律师已经提交了第三次申诉请求,他的声音平稳得像一潭深水,不起丝毫波澜,最高法院驳回,维持原判。

这短短的一句话,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剖开了孙天煜所有伪装的平静。玻璃窗后的男人伸出手,那只曾经翻云覆雨、签下无数合同的手,如今枯瘦如柴,指节突出,皮肤松弛得像挂在骨头上的破布,捏着纸张的样子活像一只垂死挣扎的鸡爪。他甚至没有看文件上密密麻麻的文字,那些曾经能让他嗅到金钱与权力气息的符号,此刻都失去了意义。他的指甲——修剪得并不整齐,边缘泛着不健康的白色——在死刑立即执行那行冰冷的黑体字上反复划动,发出轻微的沙沙声,仿佛要将那几个字从纸上硬生生抠下来,连同那份死亡判决书一起,从生命里彻底抹去。

陈子序静静地看着他,像观察着一个困在蛛网上的猎物。他知道,这只曾经狡猾如狐的男人,正在做最后的挣扎。

我知道林浩东要去日内瓦。孙天煜突然开口,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他抬眼时,眼中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精光,像黑暗中掠过的蝙蝠,黎明慈善基金会,他嗤笑一声,那笑声干涩得如同两块石头在摩擦,听起来像个给孤儿送温暖的地方,对吧?实际上,那是在欧洲的主要洗钱通道,比瑞士银行的金库还管用。

陈子序的指尖无意识地在光滑的桌面轻轻敲击,笃、笃、笃,节奏缓慢而均匀,保持着龟系般的沉稳。每一次敲击,都像是在丈量着对方心理防线的厚度。孙先生,他打断道,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不容置喙的距离感,我们有规定——

规定是给活人定的!孙天煜突然激动起来,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枯瘦的双手猛地死死抓住玻璃隔离网,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青筋暴起,仿佛要从皮肤下挣脱出来。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绝望的嘶吼,在狭小的探视室里回荡,我快死了!一个死人还需要遵守什么规定?!

监控器的红灯开始急促地闪烁,像一颗不安的心脏。狱警在外面用力敲打玻璃,发出警告的闷响,但孙天煜却像没看见、没听见似的,他的世界里只剩下眼前这个穿着警服的男人,这个他唯一可能抓住的救命稻草。他迅速压低声音,几乎是贴着玻璃,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急促地继续说道:我能给你们的,比林浩东那个双面间谍多得多!你们想要的,我都知道!严克俭,你们以为他倒台就结束了?太天真了!他在海外有笔秘密资金,代号——

陈子序握着笔的手指微微一顿。

——那笔钱,足够买下三个小国家的军队!足够发动一场政变!孙天煜的眼睛里闪烁着疯狂而兴奋的光芒,仿佛在炫耀自己最后的宝藏,这笔钱由瑞士银行家汉斯·缪勒掌管,暗网代号。他用三百个空壳公司进行嵌套转移,像俄罗斯套娃一样,一层套一层,你们永远也查不完!每个季度,通过艺术品拍卖完成资金清洗,一幅画,几百万欧元,干净得像刚出生的婴儿!

陈子序的瞳孔微不可察地收缩了一瞬,快得如同错觉。但如果此刻有人近距离观察,会发现他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眸子里,掠过一丝极淡的惊涛骇浪。火种计划——这个名字像一道闪电,劈开了他记忆的闸门。三天前,技术科截获的那组加密通讯,肖禹楠带着他的团队不眠不休破解了整整三个月,才勉强从海量的乱码中抠出这个词,却始终找不到任何具体指向,如同在迷雾中航行,只知道有一座冰山,却不知它身在何方。

他放在桌下的手,悄然握紧。这只困兽,果然还有獠牙。而这獠牙,或许正指向他们苦苦追寻的真相核心。他看着玻璃对面那个呼吸急促、眼神狂热的男人,心中清楚,一场新的博弈,已经悄然开始。而这一次,赌注是生命,也是真相。

二、狐狸的交易

审讯室惨白的灯光下,孙天煜眼中的疯狂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他缓缓坐直身体,枯瘦的手指在审讯桌上交叉相扣,形成一个标准的谈判者姿态,仿佛刚才那个歇斯底里的囚徒只是一场幻觉。

我要交换条件。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沙哑,却异常清晰,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钢珠砸在桌面上。

陈子序没有打断,只是将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点,这是他进入分析状态时的标志性动作。

第一,孙天煜竖起修长的食指,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把我妻子和女儿转移到真正的安全屋。不是你们现在安排的那种——他嗤笑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洞悉一切的嘲讽,魏连琨的人,三天就能找到。那种地方,与其说是保护,不如说是给敌人准备的靶子。

他停顿了一下,从破旧囚服的内侧口袋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样东西。那是一张被摩挲得边角泛黄的照片,边缘甚至有些卷曲。他用两根手指夹着照片,轻轻推过光滑的审讯桌。

陈子序的目光落在照片上。碧海蓝天下,穿着白色长裙的女人抱着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在沙滩上笑得灿烂,阳光在她们发梢跳跃,定格成永恒的温暖。他认得这个女人——三年前某期财经杂志的封面人物,那时的孙夫人还是名媛圈里炙手可热的时尚 icon,优雅、明艳,与眼前这个形容枯槁的男人判若云泥。照片上的温度与审讯室的冰冷形成了尖锐的对比。

孙天煜的眼神在照片上停留了片刻,那瞬间流露的温情如同脆弱的薄冰,很快便被更深的决绝覆盖。第二,让她们拿到瑞士护照,干净的身份,永远离开这片是非之地。他的声音恢复了那种属于反派特有的冷静,甚至带着一丝运筹帷幄的从容,仿佛在谈论一笔普通的商业交易,而非关乎生死的逃亡。

第三,他的目光重新锁定陈子序,带着审视和不容置疑的坚决,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给我一份精神鉴定报告。

陈子序指尖的敲击频率陡然变快,如同密集的鼓点。这不仅仅是思考,更像是一种内心的权衡与评估。你在要求我徇私枉法。他的语气听不出喜怒,但眼神却锐利如刀,试图穿透对方层层包裹的伪装。

徇私枉法?孙天煜猛地拍向桌面,声音陡然拔高,震得桌上的纸笔都微微一跳。或许是动作太过剧烈,他随即剧烈地咳嗽起来,瘦弱的身体蜷缩着,像寒风中摇曳欲坠的残烛,每一次咳嗽都牵动着全身的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他用手背擦了擦嘴角,喘息着,眼神却愈发亮得惊人:我在帮你拯救国家!你以为那笔钱只是数字吗?那足够启动燧人氏项目的完整版!到时候,整个东南亚的能源供应都会被牢牢掌控!你以为林浩东能查到这些?他冷笑,带着一丝怜悯,又带着一丝自负,管家的影子都摸不到!

陈子序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掠过单向玻璃。防爆玻璃外,走廊尽头的阴影里,郝剑高大的身影一闪而过。他没有停留,只是极轻微地摇了摇头——这是他们事先约定的暗号,表示林浩东已经通过特殊通道安全离开首都机场,正踏上飞往日内瓦的航班。

收到信号,陈子序心中微定,重新将注意力转回面前的囚徒。他拿起那张泛黄的照片,指尖能感受到相纸粗糙的纹理和岁月留下的温度。照片背面,用铅笔淡淡地写着一串数字,他只扫了一眼,便认出那是瑞士联合银行保险箱的标准编号格式。狐狸果然留了后手。

他将照片轻轻放回桌上,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灯光下投下长长的阴影,笼罩住孙天煜。我可以安排证人保护计划,但需要时间。他的声音沉稳有力,至于减刑,必须有实质性贡献,这一点,没有商量的余地。

听到证人保护计划几个字,孙天煜先是一怔,随即笑了。这次不是之前那种嘲讽或伪装的笑,而是真心实意的笑,眼角堆起细密的皱纹,像老树的年轮,那笑容里混杂着释然、疲惫,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激。告诉凌希玥,他收敛了笑容,语速加快,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阿瑞斯资产管理公司。母公司注册在开曼群岛,掩人耳目的把戏,但实际控制人,是缪勒的情妇,一个叫苏菲亚的女人。她需要的密钥,在我瑞士别墅书房,第三本书的书脊里,用特殊胶水粘着。

陈子序默默记下,指尖在空气中虚点,仿佛在键盘上输入这些关键信息。

孙天煜突然身体前倾,凑近冰冷的防爆玻璃,眼神变得异常诡异和凝重,几乎要贴在玻璃上。他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如同毒蛇吐信般低语:小心魏连琨。他不只是警局副局长那么简单。

陈子序的瞳孔微微一缩。

孙天煜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二十年前那场空难,你还记得吗?他父亲,是那架飞机的副机长。

这句话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陈子序心中激起层层涟漪。二十年前的空难……那个被尘封的秘密,竟然和魏连琨有关?他看着孙天煜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低估了这个的情报网,也低估了这场博弈的复杂与凶险。审讯室的空气,似乎在这一刻,变得更加冰冷刺骨。

三、遗产继承

当沉重的监狱大门在身后缓缓关闭,发出沉闷的金属撞击声时,陈子序深深吸了一口自由的空气。夕阳正将天空撕裂成一片触目惊心的血红色,流云如燃烧的绸缎,将整个世界笼罩在一种不祥的瑰丽之中。他眯起眼,适应着久违的自然光,耳边似乎还残留着高墙内特有的压抑回声。

不远处,郝剑靠在一辆军绿色的越野车旁,指间夹着一支快要燃尽的烟。看见陈子序出来,他像是被烫到一般,迅速掐灭烟头,脸上堆起一丝略显僵硬的笑容,迎了上来:序哥。他顿了顿,才汇报正事,高局半小时前刚来过电话,林浩东已经安全着陆,正在伦敦安全屋待命。廖汉生的特别行动小组两小时前从首都机场出发,现在应该快到莫斯科转机了,目标直飞日内瓦。

陈子序点点头,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眼底深处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他拉开车门,将一直紧紧攥在手心的几张照片递给郝剑。照片边缘已经被他无意识的摩挲弄得有些发毛,上面是孙天煜提供的那个女人和孩子的影像,笑容温暖,却不知自己已身处漩涡中心。让陈晓墨动用所有资源,查这个女人和孩子的实时位置,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用最高级别的加密通道传输,告诉她,这是死命令。另外,通知凌希玥,让她立刻放下手头所有事,全力破解开曼群岛的公司注册系统,重点给我挖阿瑞斯资产管理的底,我要知道它的每一根毛细血管。

郝剑接过照片,只扫了一眼,便神色凝重地应道:明白。他迅速发动汽车,越野车如离弦之箭般汇入傍晚的车流。

引擎平稳的低鸣中,车载电脑突然发出的急促提示音,屏幕上弹出一个闪烁的加密通讯请求标识。郝剑迅速切换界面,屏幕亮起时,肖禹楠那张顶着浓重黑眼圈的脸出现在画面里,镜片后的眼睛里布满血丝,却闪烁着兴奋的光芒:队长!有重大发现!阿瑞斯资产上个月,就在我们收到林浩东第一份密报的前三天,刚刚以匿名身份拍下了苏富比拍卖行的一幅毕加索真迹,《格尔尼卡》的习作草稿,成交价高达1.2亿欧元!他语速极快,像是生怕一口气喘不上来,但这笔资金来源异常干净,层层嵌套,我们的追踪算法跟到瑞士就断了,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

瑞士银行那边有进展吗?陈子序身体微微前倾,眉头紧锁。

正在尝试突破,但对方防火墙用的是最新的量子加密技术,我们的破解程序就像撞在钢板上,肖禹楠推了推下滑的眼镜,屏幕背景里数据流如瀑布般疯狂滚动,映得他脸色忽明忽暗,不过,队长,我发现个有趣的事——这家阿瑞斯资产的法律顾问,登记的名字叫江哲,我查了他的背景,竟然是林浩东同寝室的大学同学!当年还是睡在他上铺的兄弟!

轰——仿佛一道惊雷在脑海中炸响,陈子序猛地坐直身体,心脏骤然收紧。林浩东的卧底申请是一周前才正式提交的,而阿瑞斯资产拍下画作是在上个月——时间线对不上!这绝不可能是巧合。难道说,从一开始,林浩东的渗透就已经在对方的预料之中?甚至,是孙天煜早就布好的局,而林浩东,只是这盘大棋里一颗被精心摆放的棋子?那个看似偶然的大学同学关系,是巧合,还是孙天煜故意留下的线索,或者说,是陷阱?无数念头像毒蛇般瞬间钻进他的脑海,让他一阵心惊肉跳。

把孙天煜提供的所有信息,包括他过去十年的所有公开言论、社交关系、甚至他公司的垃圾邮件,全部交叉验证!他沉声下令,声音里带着一丝压抑的怒火,特别关注二十年前的那起空难事件,魏连琨父亲——魏明远的所有资料,我要详细到他当天航班的餐食是什么,邻座是谁,甚至他登机前有没有去过洗手间!任何一个细节都不能放过!

车子平稳地驶入国安部地下停车场,灯光惨白,空气中弥漫着机油和消毒水的混合气味。郝剑熄了火,却没有立刻下车,而是侧头看着陈子序,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队长,你真信那个狐狸的话?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担忧,孙天煜是什么人,我们都清楚。他可是连自己一母同胞的亲弟弟都能亲手送进监狱,逼得对方最后在狱中自杀的狠角色。他的话,能有几分真?会不会又是他临死前布下的另一个局,想把我们也拖下水?

陈子序没有立刻回答。他望着电梯门上自己模糊变形的倒影,那倒影在惨白的光线下显得格外陌生。他想起孙天煜最后那个眼神——不是困兽犹斗的疯狂,也不是面临绝境的怨毒,而是一种近乎解脱的平静,仿佛卸下了背负了数十年的千斤重担。那眼神,像一根细针,轻轻刺了他一下,留下了一个微小却无法忽视的疑点。

电梯门的一声打开,刺眼的光线倾泻而出。陈子序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纷乱的思绪,迈步走了出去。不管他说的是真是假,他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显得有些回响,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心,孙天煜这只老狐狸,用他最后的自由做赌注,扔给了我们一把钥匙。不管这把钥匙是打开真相之门,还是通往更深的深渊,我们都别无选择,必须抓住它,因为这是我们现在唯一的线索。

他的背影挺直如松,一步步走向那片象征着国家机器核心力量的光明之中,将身后的血色黄昏与无尽疑云,暂时隔绝在外。但他知道,一场更加凶险的风暴,才刚刚开始酝酿。

尾声

凌晨三点的技术部,空气里弥漫着咖啡因与电子设备散热风扇混合的独特气味。巨大的落地窗外,城市的光海已沉寂为深邃的墨蓝,唯有这里,依旧是一片不夜的战场。凌希玥的双眼在特制光学眼镜后闪烁着专注的光芒,镜片上不断滑过复杂的数据流。她的手指在半透明的虚拟键盘上跳跃,快得几乎留下残影,每一次敲击都伴随着细微的蜂鸣声,仿佛一位技艺精湛的钢琴家在弹奏着只有她能听懂的乐章。屏幕中央,一个复杂精密的三维财务模型正如同活物般缓缓旋转、生长,无数代表资金流向的线条如银蛇般穿梭其中,构建出令人眼花缭乱的网络。

陈晓墨静立在她身后半步之遥,身姿挺拔如松。他指间那支标志性的、从未点燃的香烟,此刻正悬停在模型的某个数据节点旁,随着凌希玥的操作微微移动,宛如一位洞悉全局的指挥家,在无声地引导着一场复杂的交响。烟雾是没有的,但那专注而锐利的眼神,却比任何烟雾都更能衬托出他此刻的深沉与莫测。他不常说话,但每一次开口,都必然切中要害。

“找到了!”凌希玥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兴奋和疲惫后的沙哑,她倏地停下了所有动作。随着她的话音落下,那庞大的三维模型中心,一点刺目的红光骤然亮起,如同在漆黑森林深处发现的狼眼,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看这里,”她用手指轻点那个红点,模型随即放大,几条关键的资金链路被高亮显示出来,“他们用了艺术品拍卖市场做掩护,通过几家在避税天堂注册的离岸空壳公司进行中转,最后又以一笔数额惊人的匿名慈善捐赠为幌子——三重嵌套,做得真是天衣无缝!但资金的最终落脚点,指向了挪威的一家看似普通的新能源研发公司。”她长长地吁了口气,紧绷的肩膀微微放松,额角渗出的细密汗珠在灯光下泛着微光。

陈晓墨一直紧绷的下颌线条似乎柔和了一瞬,他将那支陪伴许久的香烟轻轻按在旁边一个虚拟的、同样不会冒烟的烟灰缸里,发出“叮”的一声轻响。“这家公司的首席科学家,”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每一个字都清晰地传入在场者耳中,“是赵启年教授当年最看重的门生,沈亦舟。五年前,他以学术交流的名义出国后,便从学术界彻底销声匿迹,原来是被‘暗星’招揽了。”他的语气里听不出太多情绪,但提及“赵启年”这个名字时,眼中还是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光芒——那是对故人的追忆,或许还夹杂着几分惋惜。

陈子序独自站在房间另一侧巨大的全息投影幕前,投影将那迷宫般的紫金网络映照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光影交错,让他本就深邃的眼神更添了几分凝重。他微微蹙着眉,目光如鹰隼般锐利,仔细审视着每一条资金路径,试图从中解读出更多隐藏的信息。孙天煜,那个狡黠如狐、亦正亦邪的男人,那个在生命最后时刻选择了背叛“暗星”的孤胆英雄,留给他们的,果然不仅仅是一个冰冷的名字。那更像是一本用生命和智慧编写的密码本,一把精准无比的钥匙,猝不及防地,就为他们打开了通往“暗星”核心财务系统的大门。陈子序心中不禁感叹,这只老谋深算的狐狸,即便是在油尽灯枯、即将走向生命终点的时刻,依旧没有放弃他的“狩猎”。他用自己最后的智慧和决绝,布下了这最后一个,也是最危险、却也最珍贵的陷阱与遗产。这份遗产,是孙天煜用生命换来的信任,也是足以撼动“暗星”根基的重磅炸弹。

陈子序缓缓转过身,眼中已没有了丝毫犹豫,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运筹帷幄的沉稳与果决。他伸手拿起桌面上那部经过多重加密处理的卫星电话,冰冷的金属外壳触感让他更加清醒。“通知廖汉生,”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目标出现,代号‘管家’。挪威方面,让他立刻部署。”电话那头传来简洁的回应:“明白。”

挂断电话,陈子序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恰在此时,远方的天际线已悄然泛起一抹鱼肚白。第一缕挣脱束缚的晨曦,正顽强地穿透厚重的云层,如同利剑般劈开了沉沉夜幕,将万丈光芒温柔地洒向沉睡的城市,勾勒出高楼大厦起伏的金色轮廓。新的一天开始了。

陈子序望着那逐渐苏醒的城市,心中清楚地知道,随着林浩东在日内瓦那家僻静咖啡馆里推开那扇厚重的木门,与线人接头的那一刻起,这场旷日持久、不见硝烟的战争,才真正进入了最凶险、也最关键的阶段。那不再是零星的交火,而是全面的狩猎与反狩猎。而孙天煜,这只“狐狸”留下的这份充满智慧与危险的“狐系遗产”,将是他们手中最锋利的武器,也可能是最烫手的山芋,它承载着牺牲,也孕育着希望,注定要在这场决定未来走向的战争中,扮演至关重要的角色,成为撬动全局的关键一步。他深吸一口清晨微凉的空气,眼神坚定,一场硬仗,即将打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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