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屿方程式
第二卷：雾屿交错
part 220 背叛者
废弃课桌冰冷的金属边缘贴着吴雾的校服裙，传递着与现实脱节的凉意。
夏末余晖在少女身上流淌，明明带着灼人的暖意，却让她的脊背绷得像一张拉紧的弓。
江屿眸底未散尽的戏谑流光淡了下去，“吴老师没事，老子就不能带她女儿来天台约会？”
吴雾迎上江屿深不见底的黑瞳，少女的声音轻却稳：“可以，但现在不是......约会。”
“其实我几乎没有发现哥哥的破绽，只是在看到哥哥发信息的时间，刚好是卡在省级选拔赛结束的11:30，然后又特意通过妙妙找苏晓传达给我，感觉有点奇怪而已。”
“毕竟这是三中，不是一中。我们对地形和师生都没有那么熟悉，而且考试刚结束，老师们可能还在。”
“江同学虽然肆无忌惮，但只要涉及到我的事情，你向来用暴戾不羁掩饰软肋，用漫不经心包裹周密。”
“刚刚江同学表现得这么需要我立刻过来，却又只是给我塞了一盒蝴蝶酥，没问任何问题。连考试题目的解法，也是我主动和你讨论的......这有点奇怪。”
“但最明显的破绽，是在我刚才看手机的时候，发现依旧没有任何其他消息——这不符合妙妙的性格。”
“因为哥哥都通过她传达我到‘老地方’见了，正常妙妙肯定应该很好奇地向我八卦‘老地方’是什么地方，以及你为什么约我之类的问题。”
“能让妙妙忽略八卦， 再结合哥哥阻止我考完试后直接到集合点的反应，只能说明......现在发生了......性质严重又与我有关的事情......”
“我只能想到是妈妈出事了......”少女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蜷起，指尖陷入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感。
“再加上，之前江屿已经告诉过我——你让毅航同学举报吴熙泄题的事情，并且提醒我省级选拔赛不要用妈妈给的标准答案解题......我是由此推断的。”
江屿的慵懒痞气彻底敛去，阳光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深邃的鹰眸也浸染了盛阳的赤铜色泽，里面跳跃着难以捉摸的光。
少年没再开口，而是直接拿出自己的手机解锁，点开一个界面，递到吴雾面前——
【阿野】 11:17 屿哥，班花她爸带人来了。兄弟特意问了下，除了静波市教育局督导组，还有纪委的人。听说‘无敌烦数学大妈’在巡考时被直接带走了，理由是‘协助调查’。”
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钉子，敲进吴雾的心脏。
尽管早有预感，但亲眼看到证实，少女的呼吸还是瞬间凝滞，阳光刺得她眼前发白。
吴雾强迫自己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灌入肺腑，刺激得思维异常清晰：“还有呢？”
“没了。”江屿的黑瞳飞快掠过一丝难以捕捉的复杂情绪，少年答得漫不经心，“就这样。”
“就这样？”
蓝色笔记本的纸页在少女掌心攥出破碎的星云，吴雾突然笑出清甜的梨涡：呵，如果真的是‘就这样’，那不过都是我已知可能会发生的情况，江屿不需要难以开口，妈妈也不会到现在也没给我发任何信息。”
少女的声音很轻，梨涡深陷处却凝着寒冰，“江同学看过《博弈论》里的囚徒困境吗？最优解是同时背叛。
“哥哥现在......是在怕我背叛吗？”
天台的风似乎忽然地静止，蝉鸣也诡异地全部噤声。
远处静波河的波光在江屿暴戾的眸底明明灭灭，像碎了的玻璃。
他想弄哭她。想看她只为了自己而冷静全无的可爱模样。
但也更想……把她牢牢护在怀里，不让任何风雨沾惹她分毫。
这种矛盾的撕扯让江屿喉结滚动，嗓音愈发沙哑：“背叛？”
“啧，学生会主席，”少年松开圈抱住吴雾的强健手臂，眸光锐利地锁住她的眼睛，“你认为，你他妈现在还能用什么‘背叛’我？”
吴雾清冷的声音理智得可怕，像在陈述一道数学定理的证明过程：“你怕我背叛你，选择妈妈。”
‘叮’的一声脆响，david盔甲镜面款打火机的银亮金属盖子弹开，又被江屿骨节分明的手指利落合上，他扯出惯常桀骜不羁的痞笑，但吴雾没给他说话的机会——
“让我来猜猜看——毅航同学的举报证据确凿，督导组和纪委联合行动，效率惊人。”
“江同学早就知道这一切会发生，并且是推动者之一。你让我不要用标准答案，是为了保护我，不让我被卷入其中。”
“似乎一切就这么简单？......可是能让妙妙反常地保持沉默，能让妈妈直到此刻连一条信息或者一个借口都来不及发给我，这件事的严重程度恐怕远超泄题。”
“江同学的反应不对，会对我三缄其口，说明你知道内情。但同样在现场的陈野，打探到的消息是吴熙被带走‘协助调查’，为什么江屿就能知道更多？”
“我只能想到一种可能——就是与李队有关。可妈妈怎么会被刑警大队带走......？”
少女的唇色有些发白，睫毛控制不住地剧烈抖动，“江屿当时在极速网吧说的明明是：‘明天就是省级选拔赛，我已经让王毅航举报吴熙泄题。只要先撕裂她优秀教师的面具，接下来让李队介入调查谋杀嫌疑就容易了。’”
“如果是调查谋杀嫌疑......怎么可能这么快？”
“除非是......”少女的脑海蓦然串联上了6月16日吴熙车载导航弹出的记录——龙哥汽修厂（泽冰路38号，东经121°47，北纬31°13），以及在黑豹时瞥见静波市刑警队李队长发给江屿的短信‘感谢小江线索，已抓获嫌疑人’。
轰——
吴雾的世界仿佛被瞬间抽走了所有的声音和颜色。
眼前少年轮廓分明的下颌线，天空刺眼的湛蓝，铁护栏外起伏的楼宇幻影……
一切都在无声地碎裂旋转。
少女忽然紧紧揪住江屿的运动手环，她听见自己短促又惊恐的嗓音，像濒死的蝶翼最后的颤抖：“暴龙指控我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