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屿方程式
第二卷：雾屿交错
part 214 相似性
阳光透过高大的窗户，在磨石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静波三中浩文楼302教室里有淡淡的粉笔灰和旧书本的味道，老式的深色木质课桌排列得整整齐齐，桌角贴着准考证号。
吴雾闭上眼睛，做了最后一次深呼吸。
——“乖，信自己。”
——“我的雅典娜很努力，也有实力，明白吗？”
——“加油啊，乖乖女，我等你赢。”
江屿低哑的嗓音仿佛还在耳边，草莓奶糖的甜味似乎也萦绕在舌尖。
是的，她很努力。无数个挑灯夜战的夜晚，堆在书房里写满的草稿纸，以及笔记本上反复推演的思路，都不是假的。
她也有实力。即使不依靠妈妈的‘捷径’，她也能凭借自己的能力拥有期待的未来。
然后，吴雾将所有杂念清空。
她拿起黑色的签字笔，娟秀又工整地在答题卡写下自己的名字和准考证号。
少女迅速浏览了一遍试卷整体结构和题型分布，心中大致有数。
难度与平常自己写过的练习相比不算太大，只有最后两道压轴题，题干有些绕，预估涉及到的组合数学和数论知识应该非常灵活。
吴雾开始从第一道选择题做起，速度平稳，心无旁骛。
演算纸上是清晰工整的步骤，哪怕心算能得出结果，少女也习惯性地留下推导痕迹。
这是长期训练形成的肌肉记忆，也是为了最大限度避免低级错误。
但是......所有的题目都很熟悉......越做越熟悉......
虽然数字和题干不完全一样，但是所有的题目似乎都能用沈洲学长给的手写稿中的方法解出来，也和妈妈给的每一份‘模拟题’中的设题思路有高度重合。
前排的外校男生推了推眼镜，眉头紧锁，正对着卷子一脸苦大仇深，他显然没有遇到‘熟悉’的题目。
而她自己……笔下流畅得可怕。仿佛不是在参加一场至关重要的选拔赛，而是在进行一场早已预演过无数次的默写。
这种感觉，就像是提前拿到了地图，而此刻正行走在一条被精确规划好的路径上。每一步都踩在预设的脚印里，每一个转弯都早有预料。
吴雾蓦然抬头，视线快速扫过相同考场的王毅航——眼镜学霸正在奋笔疾书，似乎也进展顺利。
所以......
妈妈……
果然……还是这样吗？
永远不是所谓的‘押题精准’，而是……原题变体。
【江屿低哑的嗓音翻涌着暴风雪般的戾气和刻骨铭心的痛楚：“不想被牵连就记住，明天在考场上，不要用吴熙给你背的标准答案解题。明白？”】
【沈洲犹豫地压低了声音，透过镜片的目光里是真诚的关切：“但说真心话，我认为吴老师为你规划的路径，风险系数最低，成功概率最高。小雾学妹，我明白你一直很努力，现在正是你拿金牌保送的最重要关头。其实......适当地‘策略性妥协’，会是成熟理智的选择。”】
【吴熙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冰锥，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和显而易见的严厉，“你认为以你的数学水平上限，能够在竞赛中随心所欲地自由发挥吗？明天的选拔赛，给我按沈洲的‘路径’走，一步都不许错，时间就不会来不及。”】
少女握着笔的纤细手指轻轻颤抖，冰凉的触感从笔杆蔓延至指尖，像一条悄无声息滑过皮肤的蛇。
吴雾，情绪化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无论考试背后藏着多少龌龊，无论已经入局的妈妈即将面临什么，现在是自己坐在这个考场里，笔在自己手中。
你不是早就作出选择了吗？
你不是提线木偶。
你不是数学赝品。
你，无论输赢，都堂堂正正。
少女强迫自己收敛心神，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到卷面上。
她谨记着沈洲的规范建议，关键步骤书写清晰，跳步处补充了简要说明，既保证了逻辑的严谨，又最大限度地节约了时间。
遇到一道几何证明题时，她甚至下意识地用上了江屿曾经演示过的某种天才般巧妙的辅助线添法，思路瞬间畅通。然后又加上了自己的理解过渡步骤。
每一道题，吴雾都在已经烂熟于心的‘标准思路’和自己思考的‘可能路径’中，选择后者。
江屿，我不会让你有机会看轻我。
你的雅典娜，即使手持作弊长矛，也依旧选择光明正大。
当监考老师严肃地提醒‘考试时间还剩下120分钟’时，吴雾正在攻克一道数列与不等式结合的证明题。
这道题需要构造一个巧妙的放缩，少女陷入认真的思索，倏然听到走廊外的脚步声。
这个时间点……该不会有人已经交卷了吧？
难道是——他？
可现在考试时间才过去1小时，去年的省级选拔赛江同学提前1小时交卷已然惊世骇俗，今年难道还要刷新记录——提前2小时么？
吴雾将胸腔里胡乱蹦跶的小鹿安抚下去，强迫自己不要分神。
如果是他，你就应该更认真。
少女的鹿眼重新聚焦在面前的试题上，推测江屿提前交卷而泛起的细微波澜，被她用强大的意志力压下去，转化为更强烈的斗志。
之前卡壳的思路忽然变得清晰起来，一个精妙的放缩构造在少女脑中形成，黑色签字笔立刻在答题卡上流畅地书写起来。
时间继续流逝。
十一点整，距离考试结束还有三十分钟。
吴雾已经完成除最后两道大题外的所有题目，并进行了一遍完整的检查。
少女沉住气，再次检验了一遍自己选择题的填涂。
然后开始攻克最后两道大题。
过程磕磕绊绊，草稿纸写满了一张又一张。
但吴雾始终没有使用妈妈给她的‘模拟题’上面的路径，在最后五分钟时，灵感乍现地运用了冷门的狄利克雷特征标性质，巧妙地将问题化简，步骤简洁得令人吃惊。
“时间到，请所有考生停笔！全体起立！”监考老师威严的声音响彻考场。
吴雾从容地站起身，虽然已经没有时间思考最后一道大题，但少女问心无愧。
她抬起头，目光掠过窗外湛蓝的天空。
妈妈，您看，我不需要完全复制谁的路径。
我可以走出自己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