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屿方程式
第一卷:雾屿未明
part 65 悼亡诗
金属粉碎机的嗡鸣戛然而止,吴熙车厘子指尖的力道突然转为轻柔。梳妆镜里映出她精心勾画的眼线,像道未闭合的莫比乌斯环。
数学不会说谎。吴熙放开了女儿手腕,却突然抓起梳妆台上的银灰色圆规,金属尖端顶住少女锁骨的樱花疤痕,“吴雾,那你告诉妈妈,你能拿什么来跟江屿各取所需?”
圆规冰凉的触感激得吴雾战栗,初三保送考那夜的记忆如潮水漫涌。镜面倒映着母亲癫狂又清醒的眼神,与此刻如出一辙。
拿江同学自以为的’真相’。吴雾的虎口突然贴上母亲腕脉,这个反客为主的姿势让吴熙瞳孔骤缩,“比如《静波市建筑安全年鉴》第2023卷的限位器拆除记录和静波市立医院新住院楼的设计图纸。还有......妈妈车载导航上6月16日泽冰路38号的行车记录。”
梳妆镜中倒映出吴熙骤然苍白的脸色,保养得宜的面具裂开蛛网纹路,“吴雾,不该碰的别碰。”
圆规尖刺破结痂的樱花疤痕,血珠顺着锁骨滚进校服领口。蝉鸣声在耳蜗深处扭曲成金属摩擦的锐响,空调冷凝水顺着脊椎滚落。
血红洇湿蓝白校服,吴雾的眼神冷静得可怕,妈妈,如果我现在尖叫,您猜江同学踹开我们家主卧这扇门需要几秒?
吴熙的圆规尖悬停在半空,她看着女儿锁骨处新旧交叠的伤痕,突然笑出眼泪,声音裹着粉笔灰的涩意:“吴雾,你以为江屿能保护你多久?办公室七班班主任王老师的抽屉里没收的女同学情书基本全是写给江屿的,顾督导的女儿整天围着他团团转。等医疗费耗尽,等他发现你连ζ函数的临界线都画不直——
“妈妈觉得我想要的是江屿吗?”吴雾的目光落在窗台多肉植物在暴雨后舒展开的叶片上,清冷如雪的嗓音飘散在空气,“妈妈想要的是省级课题审核通过和评选上静波市特级教师,江屿想要的是植物人父亲的医药费和所谓的谋杀真相,而我想要的是——“
“不用再做数学傀儡的彻底自由。”
“冬河大学数学系的天气太冷了,大学我想去一个四季温暖的地方。逃离北半球,在没有过去的地方找到真正的自己。”
吴熙手中的圆规尖悬在血珠将坠未坠处,突然被窗台折射的夕阳光斑刺中手腕。金属仪器‘当啷’坠地,凄凉又震颤地堕落在实木地板上。
自由?吴熙抚摸着女儿锁骨处新旧交叠的樱花烙,车厘子色指甲沾着血渍在镜面划出函数符号,“难道你以为出国留学就能摆脱数学?吴雾,你血管里流的可是我的基因。”
空调出风口的空气卷起泛黄的演算纸,吴雾认出那是自己初二时被母亲撕碎的数学竞赛模拟卷。那些浸着泪渍的草稿纸碎片,此刻正像嘲讽的鬼脸贴在樟木柜玻璃上。
蝉鸣声突然失真,吴雾突然抓起地板上的银灰色圆规抵住自己锁骨,樱花疤痕在骤然暴露的空气中颤栗:妈妈,需要我在cmo决赛现场直播时向督导组演示:静波市特级教师候选人怎么用圆规在女儿身上刻校规吗?
吴熙精心烫卷的鬓发顿时被冷汗浸湿,她攥住女儿手腕的力道几乎要捏碎腕骨:我还真是生了个好女儿。吴雾,你居然敢威胁我?
“是妈妈亲手把我养成这样的。”暴雨过后的水汽漫进鼻腔,吴雾安静地将圆规放回原位,帆布鞋在地板划出半道弧线,“初二暑假奥数夏令营,您在我的矿泉水里加神经兴奋剂,导致我在夏令营昏倒;初三保送考试,您用圆规划开我的锁骨;高一期末,您篡改我的心理测评报告.....到现在也是这样,每次数学竞赛前三天,我喝的安神茶都加了缬草提取物。”
“吴雾,你根本不懂......妈妈花了多少心血才把你塑造成完美作品......吴熙突然笑了,温柔地用指甲梳理女儿汗湿的碎发,晨曦将她扭曲的影子钉在女儿校服上,“妈妈记得你七岁解出高斯求和公式时,眼睛比钻石还亮。现在却说想逃离数学?”
我想要的是解题时的眼睛,不是领奖台上的奖杯。吴雾指尖抚过流血的樱花烙,突然想起2023年江屿在颁奖典礼举起水晶奖杯时缀满星河的自信眸光,“是无论输赢只要全力以赴都能获得的快意,而不是只求胜利用标准答案驯化出的完美刻意。”
梳妆台抽屉突然被暴力拉开,泛黄的病历本拍在血渍未干的镜面。吴熙腕间的珍珠手链刮过创伤后应激障碍的诊断书,2014年10月的日期刺痛了吴雾的瞳孔。
吴雾以为妈妈为什么执着于你的cmo金牌?保养得宜的指尖颤抖着抚过病历本上的‘患者:‘吴熙’字样,“七岁你那个不负责任的爸爸滚出这个家的时候,带走了你所有的静波市奥赛奖牌——呵,真可笑,最高的奖项不过也就是奥数银牌。”
“那妈妈这里就必须要有他永远也得不到的吴雾奥数金牌!”吴熙骤然拔高的声线撕裂空气。
少女在血腥味里突然读懂母亲病态的执念——那些深夜的特训、那些刻进骨血的公式,都是困在感情墓园里的悼亡诗。
空调出风口的冷气凝成冰锥悬在咽喉,吴雾的指甲掐进掌心软肉。
“妈妈放心,我来帮您解开这道埋在心里的背叛函数。毕竟,现在数学竞赛对我来说,也已经成为执念了。”
“cmo决赛,我会努力堂堂正正地胜过所有人,包括江屿。”
“然后,让我和妈妈都从数学牢笼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