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逍遥那句无心的梦呓,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石子。石子虽小,激起的涟漪却跨越万水千山,撼动了某些亘古不变的规则,也彻底惊醒了沉睡在幕后的巨擘。
这一次,汇聚而来的不再是试探的触手,而是更加凝练、更加隐蔽,甚至带着某种“朝圣”与“求证”意味的意志。它们来自中州最古老的世家,来自仙界某些不问世事的秘府,甚至来自一些早已被时光遗忘、仅存于典籍夹缝中的神秘道统。
这些意志不再试图攻击或渗透,它们只是如同最精密的探针,小心翼翼地靠近青云宗,靠近那片禁区,试图“感受”和“记录”那里弥漫的规则气息,试图理解那能够一言改易寒暑的根源,究竟是什么。
然而,当这些代表着此界最高认知水平的意志,真正触及到以茅屋为中心的那片区域时,却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景象。
它们“看”不到李逍遥,也“看”不到那株小桃树,甚至“看”不到那间破茅屋。
在它们的感知中,那片区域,并非被强大的力量封锁或屏蔽,而是……不存在。
更准确地说,是那片区域的“存在”方式,与它们所认知、所理解的整个世界,格格不入。
仿佛那里自成一体,遵循着一种完全不同的、更高层级的“底层逻辑”。它们引以为傲的推演法、占卜术、因果律探查,在触及那片区域时,都如同遇到了无法解析的乱码,瞬间失效。它们能感觉到那里有“东西”,却无法定义那“东西”是什么,无法理解其运行的规则,甚至连其“存在”本身,都变得模糊而矛盾。
就像二维的生物无法理解三维的立体,它们此刻面对的,是一种维度上的绝对差距。
一种无形的、由本质差异构筑的认知壁垒,横亘在了所有探查者与那片禁区之间。
“无法理解……”
“规则……不,那已经不是我们认知中的规则……”
“像是……另一个世界投下的影子?”
“不可知!不可测!”
一道道带着震惊、茫然,甚至一丝恐惧的意念,在虚空中无声地交流着。它们如同第一次接触到微积分的孩童,面对那片区域,只剩下最原始的困惑与无力。
一些意志尝试着以更柔和的方式“沟通”,散发出友善、敬畏、甚至祈求的意念波动,如同信徒向着未知的神明祈祷。
然而,所有这些意念波动,在触及那片无形壁垒时,都如同石沉大海,没有激起任何回应。那片区域依旧“寂静”地存在着,对外的所有“信号”保持着绝对的“绝缘”。
就仿佛,人不会在意脚下蚂蚁释放的信息素是代表友好还是敌意。
也有一些不死心的意志,试图强行冲击那层认知壁垒,动用某些禁忌的秘法,燃烧本源,想要撕开一道窥视的缝隙。
结果毫无悬念。
那些秘法在触碰到壁垒的瞬间,便如同阳光下的露珠,无声无息地蒸发了。连同其施展者远在无数星域之外的本体,都遭受了不同程度的重创,有些甚至直接道心受损,境界跌落,再也不敢生出丝毫窥探之心。
茅屋内,李逍遥对这一切浑然不觉。他睡到日上三竿才醒,只觉得昨夜后半段睡得格外暖和舒服,伸了个懒腰,神清气爽。
“今天天气不错啊。”他推开门,阳光洒落,暖洋洋的。他完全没注意到,以他这茅屋为界,内外仿佛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外面是正常的春夏之交,微有凉意,而门内以及小桃树周围,依旧残留着昨夜被“定义”的温暖,如同一个恒定的舒适小气候。
他走到小桃树前,习惯性地拍了拍它的“树干”:“早啊,小家伙。”
小桃树九片叶子欢快地摇曳,传递出“温暖”、“舒服”、“主人早”的意念。它似乎很喜欢这种被单独“定义”出来的温暖环境。
李逍遥也觉得站在这里格外惬意,便懒得挪窝,靠着青石板坐下,开始琢磨今天早饭该吃点什么。
而那些依旧徘徊在青云宗外围、试图理解那无形壁垒的各方意志,在经历了无数次徒劳的尝试后,终于开始缓缓退去。
它们带走的,不是关于机缘的信息,不是关于力量的秘密,而是一种深深的、源自灵魂的无力感与……敬畏。
它们知道,那里存在着某种它们永远无法理解、无法企及的存在。任何试图去定义、去理解、去掌控的行为,都是徒劳,甚至……是亵渎。
最好的选择,就是承认自身的渺小,然后……远离。
青云宗,再次恢复了表面的平静。
只是这一次,这平静之下,是所有知情者心中那挥之不去的、对未知的深深忌惮。
宗主发现,最近前来拜访、甚至只是远远递交拜帖的宗门使者都几乎绝迹了。他起初还有些不安,但很快便想通了其中关窍,不由得苦笑一声,对着禁区的方向再次深深一揖。
“前辈神威,无形无相,却已震慑诸天……晚辈,拜服。”
他知道,从今往后,只要那位前辈还在此地一日,青云宗便可安享太平,无人敢犯。
而这太平,是建立在一种无人能够理解的、绝对的“差异”之上。
李逍遥对此依旧毫无概念,他正对着厨房新送来的一笼蟹黄汤包流口水。
“嗯!这个香!今天有口福了!”
他夹起一个,小心翼翼地吹了吹气,满足地送入口中。
至于什么无形壁垒,什么认知差距,什么诸天敬畏……
哪有眼前的蟹黄汤包实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