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无声的泪水之后,芙宁娜来杂货铺的次数变得频繁了起来。
她不再总是选择那个最偏僻的角落,偶尔也会坐在靠窗的位置,捧着一杯热茶,或者一份甜点,安安静静地看着窗外人来人往的街道,一看就是一下午。
她的话依旧不多,但她不再像最初那样,浑身都竖着防备的尖刺。
她会和林凡点点头,算是打招呼。
在瑶瑶把新做好的花环戴在她头上时,她会愣一下,然后有些笨拙地说一声“谢谢”。
她正在一点一点地,尝试着融入这个对她而言全新的、真实的世界。
这天下午,店里的客人不多。
温迪的广播节目刚好放到了间歇时间,为了填补空白,林凡随手在广播站的播放列表里,点了一首来自蓝星的交响乐——《拉德茨基进行曲》。
激昂、欢快而又自由的旋律,瞬间充满了整个杂货铺。
那强烈的节奏感,仿佛能敲击在人的心脏上,让人忍不住想跟着一起打拍子。
正在角落里安安静静喝着红茶的芙宁娜,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音乐触动了。
她放下了茶杯,身体随着音乐的节拍,轻轻地晃动着。
她的眼神,也逐渐从一开始的放空,变得专注、明亮,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她的内心深处被唤醒。
林凡注意到了她的变化,心里不禁有些好奇。
只见芙宁娜缓缓地站起身,她没有走向任何人,也没有看向任何人,而是走到了旁边一处无人问津的书架旁。
那片小小的空地,在她的眼中,仿佛瞬间变成了一座华丽的舞台。
然后,在激昂的交响乐声中,她开始了她的表演。
一场无实物的、即兴的表演。
没有观众,没有剧本,没有台词。
她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她的手时而高高扬起,仿佛在指挥千军万马;时而又轻柔地拂过空气,像是在抚摸爱人的脸庞。
她的表情随着音乐的起伏而变幻,时而悲壮,时而喜悦,时而愤怒,时而温柔。
她的身体旋转、跳跃,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力量感与戏剧性。
她仿佛正在演绎一场波澜壮阔的史诗。
一个王国的新生,一位英雄的远征,一场跨越生死的爱恋…所有的故事,都被她融入了这短短几分钟的肢体语言之中。
这是一种纯粹的、不为任何人的、仅仅源于内心深处的热爱与冲动的表达。
这是属于她芙宁娜的,献给自己的艺术。
店里为数不多的几个客人,都被她的表演吸引了。
但没有人出声打扰,大家只是静静地看着,看着这个仿佛在发光的少女,用她的身体,讲述着一个动人的故事。
林凡也靠在柜台边,静静地看着。
他能感觉到,此刻的芙宁娜,和扮演水神时的芙卡洛斯,是完全不同的。
那个时候的她,表演是为了欺骗,为了维系一场宏大的戏剧,她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都背负着沉重的枷锁。
而现在的她,表演仅仅是因为“喜欢”,因为音乐触动了她的灵魂,因为她想用这种方式来表达自己。
她的表演是自由的,是纯粹的,是快乐的。
一曲终了,音乐在最后一个强音中戛然而止。
芙宁娜的动作也定格在最后一个姿势上,她微微喘着气,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但她的眼睛,却亮得惊人,充满了酣畅淋漓之后的满足与喜悦。
她缓缓地放下手臂,仿佛刚从一个美妙的梦境中醒来。
店里响起了一阵稀稀拉拉的、善意的掌声。
芙宁娜愣了一下,似乎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脸上瞬间飞起一抹红晕,有些不好意思地向大家鞠了一躬。
林凡没有跟着鼓掌,他只是默默地倒了一杯温水,走上前,递给了她。
“非常动人的表演。”
他的语气真诚而平淡,没有夸张的喝彩,没有专业的评判,只有最单纯的、发自内心的肯定。
芙宁娜接过水杯,微微怔住了。
她抬起头,看向林凡。
眼前的男人,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眼神里没有惊艳,没有审视,只有一种平静的、仿佛在说“我看到了,并且很欣赏”的理解。
这种感觉…很奇妙。
过去,她的每一次表演,都会收获山呼海啸般的赞美和鲜花。
人们崇拜她,赞美她,将她奉为艺术的化身。但那些赞美,都是献给「水神芙卡洛斯」的。
而今天,在她卸下了一切身份,只是作为「芙宁娜」进行了一场随性的即兴表演之后,收到的却是这样一句简单、平淡,却又无比真诚的肯定。
这种不为取悦神明、不为维系戏剧、不为任何外在目的,仅仅因为“我想表演”而进行的创作,以及与这唯一的、平静的观众之间,这种不掺杂任何杂质的交流…是她从未体验过的,真正的自由与纯粹。
“…谢谢。”她低声说,捧着那杯温水,感觉手心里的温度,一直暖到了心底。
就在这时,林凡的脑海中,系统的声音再次响起。
【叮!检测到纯粹的艺术之光,宿主成为了“芙宁娜”纯粹艺术表达的见证者与支持者。】
【店铺的“艺术”与“包容”氛围得到提升!】
【综合评定,获得奖励:特殊设施“心之所向舞台”!】
【心之所向舞台:一个微型的概念性舞台。
在店铺的任何角落,当有人进行纯粹的、非功利性的艺术表演时,该设施将自动启动,为其提供微弱的光影与音效加持,小幅增强其艺术感染力,让表演者能更好地沉浸其中。】
林凡眨了眨眼,看向刚才芙宁娜表演的那片空地。
他发现,那里的光线似乎变得比其他地方要柔和、聚焦了一些,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混响。
这系统,还真是越来越会整活了。
自那以后,芙宁娜像是找到了一个新的、属于自己的乐趣。
她还是会经常来杂货铺,但不再只是安静地坐着。
偶尔,当她被店里播放的某段音乐,或是小说里的某个情节触动时,她就会走到那个无形的「心之所向舞台」上,为自己,也为那些恰好在场的、随缘的观众,表演一小段。
有时候,是她喜欢的经典歌剧片段;有时候,是她根据某个故事,随性创作的独角戏。
她的听众,或许是正在柜台后算账的林凡,或许是蜷缩在舞台角落打盹的猫,又或许,只是那些空无一人的座椅。
她不再在乎有没有掌声,也不再追求完美的演出效果。
她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取悦她自己。
这天傍晚,她又进行了一场酣畅淋漓的表演。
结束后,她站在那片小小的空地上,对着台下空荡荡的座位,一丝不苟地,行了一个标准的、华丽的谢幕礼。
做完这个动作,她自己都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提着裙角,转了个圈,脸上是前所未有的、轻松而明媚的笑容。
她低声对自己说:“这种感觉…还真是不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