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规律的轰鸣声如同催眠曲，窗外的风景不断更迭，从小镇熟悉的田园丘陵，逐渐过渡到起伏的山峦，再到远处隐约显现的、与故乡截然不同的雄峻轮廓。苏晚靠在林砚肩上，看着不断向后飞逝的陌生景致，忍不住再次轻声问：“林砚，我们到底要去哪里？”
林砚低下头，能看到她浓密的睫毛和眼中闪烁的好奇。他嘴角微扬，带着一丝罕见的、近乎温柔的神秘感，低声道：“到了你就知道了。这是秘密，”他顿了顿，目光似乎飘远了一瞬，声音更沉了些，“也是我想了很久，必须要去的一个地方。只是没想到……”他的视线落回她脸上，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意味，“最终会是和你一块去。”
这句话像一片羽毛，轻轻搔刮过苏晚的心尖。她没有再追问，只是默默地、更紧地依偎着他，点了点头。他愿意带她去他心心念念的地方，这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认可与亲近，胜过千言万语。
他们的座位是双人座，与过道另一边的喧嚣隔着一个窄窄的距离，形成了一个相对独立的小空间。林砚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她靠得更舒服些。“闭上眼睛休息一下，”他的声音难得的温和，不带丝毫平日的痞气或命令，“这几天……真的辛苦你了。”话语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惜和了然。
苏晚的脸颊微微发热，听话地阖上眼。起初还能感觉到火车轻微的颠簸和窗外光线的明暗变化，但身边人身上清冽好闻的气息，他肩膀传来的坚实温度，以及那规律的心跳声，都像是最有效的安抚剂。连日来的精神紧绷、身体的疲惫，以及此刻安心感交织在一起，让她很快沉入了睡乡。
确认她呼吸变得均匀绵长，林砚才低下头，目光落在她熟睡的侧脸上。阳光透过车窗，在她脸上投下柔和的光影，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形成一小片扇形的阴影，平日里努力维持的老师威严早已荡然无存，此刻的她，看起来安静、柔软，毫无防备。林砚看着看着，竟有些入了神。他很少这样长时间地、专注地看一个人。平日里觉得她或是慌张，或是强装镇定，或是动情时的迷离，却从未发现，她安静睡觉的样子，竟带着一种不设防的、纯粹的可爱。
阳光暖融融地洒在两人身上，车厢内嘈杂的人声仿佛成了遥远的背景音。这一刻，没有学校的束缚，没有身份的顾虑，没有需要应付的其他人，只有彼此依靠的温暖和窗外流动的风景。林砚感到一种久违的、从内心深处升腾起来的轻松与平静。他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什么都不想，只是感受当下安宁的时刻了。
五个小时的车程在铁轨的延伸中悄然流逝。火车广播里传来即将到站的提示音，车厢内开始骚动。林砚看了看窗外熟悉的站台轮廓，又看了看肩上依旧睡得香甜的苏晚，眼底掠过一丝恶作剧般的笑意。他轻轻抬手，从她柔顺的马尾中捻起几缕细软的发丝，小心翼翼地用发梢在她白皙的脸颊和鼻尖轻轻挠动。
痒意袭来，苏晚在睡梦中不耐地蹙了蹙眉，下意识地抬手挥了挥，像只试图驱赶苍蝇的小猫。林砚忍着笑，继续动作。终于，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眼神还带着初醒的茫然，声音软糯：“到了吗？我睡了多久？”
“到了。”林砚收回手，神色恢复如常，仿佛刚才恶作剧的不是他，“睡了五个小时。休息好了没有？休息好了，我们就准备下车。”
苏晚揉了揉眼睛，坐直身体，感觉连日积累的疲惫确实消散了大半。她跟着林砚随着人流下车，刚踏上站台，一抬头，便看到了巨大的站名指示牌——云南。
“原来我们来云南了呀！”苏晚脱口而出，语气里带着惊喜。这片以美丽风光和多元文化着称的土地，对她而言一直是存在于书本和想象中的远方。
林砚没有多解释为何是云南，他只是看了看手腕上的表，低声自语了一句：“嗯，时间应该还来得及。”
“什么来得及？”苏晚捕捉到他这句话，好奇地问。
林砚却没有回答，只是转过头看向她。此时，恰有一缕高原格外明亮的夕阳余晖穿过站台的顶棚，落在他脸上。他没有像平时那样带着疏离或戏谑的表情，只是淡淡地、自然地对她笑了笑。那笑容干净、明朗，甚至带着几分属于他这个年纪应有的少年气，驱散了他眉眼间常驻的冷峻。
苏晚看着这个笑容，先是一愣，随即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原来这个外表一直高冷、仿佛对一切都不在乎的少年，竟也有如此……阳光的一面。这个发现让她心头泛起一丝微甜的悸动。
“走吧。”林砚没有给她太多回味的时间，极其自然地再次牵起她的手，掌心温暖而有力。他带着她穿过人流，走出火车站，拦下一辆出租车，迅速融入了这座陌生城市傍晚的车水马龙之中。车窗外是不断后退的、充满异域风情的街景，而苏晚的心，则充满了对接下来旅程的期待，以及身边这个少年带给她的、层层叠叠的未知与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