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那片隔绝一切的黑暗,仿佛穿透了一层冰冷粘稠的水膜,又像是从一场漫长噩梦中骤然惊醒。
眼前豁然开朗,但映入眼帘的景象,却让凤清夜瞬间屏住了呼吸,心神遭受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这里并非想象中岩浆横流、火焰冲天的炼狱,而是一片无法用言语形容其万一的奇异空间。
没有上下左右的概念,没有天与地的分别。脚下是平静如镜面、却深不见底的漆黑“水面”,倒映着上方同样无垠的黑暗。而在这片绝对的黑暗虚空中,悬浮着无数细碎的光点,如同破碎的星辰,又像是万物法则显化的尘埃,遵循着某种难以言喻的轨迹缓缓运行、生灭。
空间的中心,矗立着一棵无法形容其庞大的“树”。
它没有枝叶,没有根系,仿佛由最纯粹的黑暗与最本源的光芒交织扭曲而成的主干,贯穿了整个虚空。树干上流淌着仿佛时光长河般的银色光泽,又有点点如同血脉搏动般的暗红与漆黑纹路蔓延。
而在这棵“树”的枝桠(如果那些扭曲的光暗流束可以称之为枝桠)之上,垂挂着的并非果实,而是一个个微缩的、不断生灭的世界泡影!有的泡影中火焰滔天,有的死寂冰寒,有的雷霆万钧,有的生机盎然……它们如同这棵巨树结出的“法则之果”,演绎着天地间各种本源力量的形态与变迁。
在这棵巨树的树冠最顶端,七道颜色各异、却同样蕴含着毁天灭地气息的光柱,如同桥梁般延伸出去,穿透虚空,连接着外界那七座冥火火山!显然,那七座火山的力量,皆源于此!
巨树本身,则散发着一种超越了生与死、创造与毁灭的古老、苍茫、近乎于“道”本身的气息。它仿佛是一切“存在”的起点,也是一切“存在”的终点。
“这……这是……”凤清夜声音干涩,眼前的一切颠覆了她所有的认知。
“不死火山的核心,冥渊法则的显化之地,亦可称之为……混沌起源之树的一缕投影。”墨羽的声音带着一种罕见的肃穆,他凝视着那棵巨树,斗篷下的目光似乎穿透了万古时空,“此地已非单纯的能量汇聚之所,而是触及了法则本源的奇点。你所见的,并非实体,而是‘道’的痕迹。”
混沌起源之树!道的痕迹!
凤清夜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她体内的混沌内景在这棵巨树投影出现的刹那,便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旋转起来,传出无比强烈的渴望与共鸣!她能感觉到,若能在此地感悟,哪怕只是领悟这巨树投影蕴含的亿万法则中的一丝皮毛,对她而言都是无法想象的造化!
“你的混沌内景初成,正需本源法则滋养。此地对你而言,是莫大的机缘,亦是极致的凶险。”墨羽警告道,“直视法则本源,心神稍有不稳,便会被同化,化为这树上的一道纹路,或是某个世界泡影中的一缕尘埃。紧守本心,以自身内景为引,去感应、去接纳,而非被动吞噬。”
凤清夜凛然,立刻盘膝坐在那镜面般的漆黑水面上(或许并非水面,而是某种法则的具象),全力运转功法。
她不再用眼睛去看,而是将心神沉入体内那方初生的混沌内景。
当她以内景感知外界时,“看”到的景象又有所不同。
那棵顶天立地的法则之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无边无际、色彩斑斓的“法则之海”!无数代表着不同本源力量的法则丝线,如同拥有生命的灵蛇,在这里交织、碰撞、衍生、湮灭。金、木、水、火、土、风、雷、光、暗、生、死、时、空……乃至更多她无法理解、无法名状的法则,在这里都以最原始的形态呈现着。
而她的混沌内景,在这片法则之海中,就像是一块小小的、饥渴的海绵,本能地吸引着那些与自身相契合的法则丝线靠近。
最先受到吸引的,自然是代表着“死寂”、“毁灭”、“黑暗”、“终结”等属性的法则丝线,它们与冥渊环境同源,数量也最为庞大,如同黑色的潮水般涌来。
紧接着,与她涅盘本源相关的“生机”、“光明”、“火焰”、“创造”等法则丝线,也受到牵引,如同金色的溪流,穿透黑暗的阻隔,汇入内景。
两种截然对立的力量再次在她内景中相遇,但这一次,不再是之前那般狂暴冲突。在这片法则本源之海中,她的混沌内景仿佛回到了母体,那灰蒙蒙的混沌之气变得异常活跃,如同一位最高明的调和者,引导着对立的法则丝线并非相互湮灭,而是以一种玄奥的方式开始交织、缠绕。
黑色的死寂法则与金色的生机法则在混沌之气的调和下,不再排斥,反而开始衍生出代表“轮回”、“枯荣”、“寂灭中孕育新生”等更加复杂、更加接近本质的复合法则意蕴。
她的混沌内景,那方小小的天地,开始发生缓慢而坚定的变化。天穹不再是纯粹的金色,而是染上了一丝代表毁灭与考验的暗红纹路;大地也不再是纯粹的漆黑,而是点缀上了象征生命萌芽的微弱光点;中央的混沌区域则不断扩大,颜色变得更加深邃莫测,仿佛能衍化万物。
她对混沌大道的理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提升着。无数关于力量本质、关于宇宙生灭的碎片化感悟,如同醍醐灌顶般涌入她的意识。
这是一种无法言传的顿悟,是直接观摩“道”的痕迹带来的馈赠!
然而,正如墨羽所警告,机遇与危险并存。
随着她吸收的法则丝线越来越多,越来越复杂,那庞杂浩瀚的法则信息也开始冲击她的心神。一些代表着“混乱”、“疯狂”、“吞噬”、“虚无”的诡异法则,也试图趁虚而入,污染她的内景,扭曲她的意志。
她的脸上时而露出明悟的微笑,时而浮现痛苦挣扎的神色,身体微微颤抖,周身气息变得极不稳定。
墨羽静静地站在她身旁,如同亘古存在的礁石,为她隔绝了外界可能存在的其他干扰(比如被之前动静吸引而来的窥探),但感悟本身的风险,只能由她自己承担。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
不知过去了多久,凤清夜周身那不稳定的气息渐渐平复,脸上的挣扎之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平静与包容。她体内的混沌内景,已经从最初的方圆丈许,扩大到了三丈左右,虽然依旧渺小,但其结构更加稳固,内涵更加丰富,仿佛真的成了一方拥有无限潜力的小世界雏形。
她缓缓睁开双眼,眸中仿佛有万千法则生灭,最终归于一片混沌的深邃。
她看向那棵法则之树的投影,心中充满了敬畏与感激。这一次的感悟,省去了她至少百年苦修!她的道基,已被夯实到一种难以想象的程度!
“看来,收获不小。”墨羽的声音响起。
凤清夜起身,郑重一礼:“多谢前辈护法,此番感悟,胜过百年修行。”
墨羽微微颔首,目光却投向了法则之树投影的下方,那片镜面般“水面”的最深处。
“感悟已毕,是时候办正事了。你要寻找的涅盘重生之机,并非在这树的显化之处,而在其根源之下——那埋葬着真正‘不死火种’的归墟之眼。”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那层镜面,看到了其下隐藏的终极秘密。
“随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