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风城的庆典浪潮逐渐退去,如同涨潮后留下的湿痕,虽然依旧可见,但终究失去了那股席卷一切的力量。城市恢复了往日的节奏,只是空气中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胜利后的慵懒与释然。对于艾伦·斯托姆和他的团队而言,这短暂的空隙,是硝烟散尽后难得的喘息,也是各自面对内心与未来的独处时刻。
布雷恩·铜铃无疑是其中最擅长享受这种间隙的人。他几乎把矿道地铁附近那家名为“金酒杯”的矮人酒馆当成了临时据点。穿着沾满诺森德尘土的锁甲,他将巨大的战斧靠在手边,用洪亮的嗓音和夸张的手势,向围拢过来的酒客和矮人同胞们讲述着乌特加德城堡的维库人如何高大、龙骨荒野的蛛魔巢穴如何蜿蜒、以及在风暴峭壁与穆拉丁·铜须重逢时的激动。当然,故事经过了他典型的矮人式润色——怪物的体型更大,战斗更凶险,而他的英勇自然也水涨船高。蜜酒如同流水般消耗,喧闹和欢笑成了他抚平战争创痕的最佳良药。然而,即使在最酣畅的痛饮间隙,他偶尔也会停下,粗犷的脸上掠过一丝阴霾,低声对信任的老友嘟囔:“但说真的,伙计,地底下的动静……有点不对头。连最醇的黑铁啤酒都好像少了点味道。”
莱拉尔·影刃则完全远离了人类的喧嚣。他独自一人,远行至艾尔文森林最东部的静谧边缘,那里是赤脊山山脉余脉与森林交汇的地方,人迹罕至。他脱下了旅行靴,赤足踩在湿润的泥土和清凉的溪水中,试图通过最直接的方式,感受脚下这片古老土地的脉搏。他闭上眼,与古老的橡树交流,倾听风声带来的远方的消息,安抚着那些因莫名躁动而不安的林精与小动物。然而,他寻求的宁静并未完全降临。自然之灵传递来的信息混乱而充满焦虑,不再是往日和谐的低语。地脉深处传来断续的、痛苦的震颤,仿佛有什么巨大的东西正在沉睡中不安地翻身,连带着整个艾泽拉斯的自然平衡都开始微微倾斜。他站在月光下,仰望着星空,暗夜精灵敏锐的感官让他捕捉到了世界基底那不谐的杂音,这比任何刀剑相加的战场更让他感到忧惧。
维琳·星歌将她所有的精力都投入了知识的海洋。暴风城图书馆那高耸穹顶下的寂静,与法师区档案馆里弥漫的陈旧羊皮纸气味,成了她最好的庇护所。她几乎不眠不休,埋首于堆积如山的古籍、星图和历史档案之中。她查阅所有关于守护巨龙、尤其是黑龙军团的记载,翻找远古卡利姆多大陆分裂的记录,试图从历史的碎片中拼凑出死亡之翼可能的行动模式,以及阻止或减轻那场预言中的“大地的裂变”的方法。她与达拉然的肯瑞托保持着频繁的魔法通讯,交换着彼此的研究发现。线索零散而模糊,但每一次小小的发现,都让她更加确信危机的迫近,也让她的脸色愈发苍白,眼下的阴影愈发浓重。她知道,他们正在与时间赛跑。
而艾伦·斯托姆,则面临着最为内在和复杂的挣扎。他回到了他在旧城区的简朴住所,卸下了荣耀的铠甲,但那把以诅咒与力量铸就的【影之哀伤】,却无法轻易从心头卸下。它被立在房间的角落,用厚重的绒布覆盖,但那冰寒的气息和亡魂的低语,依旧如同实质般弥漫在空气中,与他体内流淌的圣光之力产生着持续的、令人不安的冲突。
在诺森德,在冰冠堡垒的绝境中,为了获得足以对抗巫妖王的力量,他选择了这条道路,从神圣转向惩戒。那时,目的是如此明确,牺牲显得理所当然。但如今,战争暂时结束,目的消失,代价便清晰地浮现出来。圣光依旧回应他的呼唤,但那光芒似乎不再像过去那般纯粹温暖,而是带上了一丝审视与……隔阂。他尝试像过去一样进行祈祷和冥想,但【影之哀伤】中蕴含的狂暴意志与死亡能量,总是不合时宜地侵入他的思绪,引诱他走向更直接、更无情的解决方式。
他漫步在暴风城的光明大教堂,看着信徒们虔诚的祈祷,看着圣骑士同伴们身上散发出的、他曾无比熟悉的纯粹光辉,一种难以言喻的疏离感攫住了他。他还是那个“白银之辉”吗?还是说,在诺森德的冰雪中,一部分属于艾伦·斯托姆的旧我已经随着那些被净化的灵魂一同逝去?他站在英雄谷自己的雕像(那是在他不知情时树立的)下,看着那被雕刻得完美而光明的骑士形象,只觉得那是一个陌生的、属于过去的幻影。
就在这看似平静的休整期,阴影正以各种方式悄然蔓延。
军情七处的密探带来了令人不安的消息:暮色森林的腐化似乎在加剧,阴影蠢蠢欲动;赤脊山一带出现了小规模的、异常的地裂和山体滑坡;湿地传来报告,水位莫名下降,露出了大片布满怪异裂纹的河床。来自塞拉摩的吉安娜·普罗德摩尔也传来了加密信息,提及尘泥沼泽的元素生物异常活跃,甚至出现了罕见的大规模迁徙。
最直接的冲击发生在一个平静的午后。艾伦正在住所内试图调和体内的光与影之力,一阵远比在红玉圣殿和暴风城庆典时感受到的更强烈、更清晰的震动,猛然从地底传来!
“轰隆——”
不是爆炸,而是一种沉闷的、来自极深之处的巨响,伴随着令人牙酸的岩石摩擦声。房屋剧烈地摇晃了一下,桌上的水杯倾倒,墙壁上出现了细微的裂纹。震动持续了大约五六秒,随后戛然而止,留下死一般的寂静,紧接着是外面街道上传来的惊慌呼喊和犬吠。
艾伦猛地站起身,冲到窗边。街道上的人们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惊疑不定。这不是任何已知的工程或魔法能够解释的现象。
几乎在同一时间,他的门被敲响了。门外站着脸色苍白的维琳,她手中紧紧攥着一份刚刚通过魔法传讯收到的、来自探险家协会布莱恩·铜须的紧急报告。
“艾伦,”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将报告递给他,“卡利姆多……贫瘠之地……刚刚发生了一场剧烈的地震。报告说……大地……被撕开了一道巨大的峡谷!”
报告上的潦草字迹和简单素描,描绘了一副末日般的景象:曾经广袤的、黄褐色的平原,被一道深不见底、弥漫着尘烟的恐怖裂谷硬生生撕裂,仿佛星球表面一道新鲜的、流着脓血的伤口。
维琳抬起头,眼中是确认了最坏预想的沉重,以及一种奇异的、属于学者的冷静。
“这不是前兆了,艾伦。”她轻声说,话语却重如千钧,“裂变……已经开始了。”
休整的假象被彻底打破。未来的阴影,不再是远方的低语,它已经化作狰狞的裂谷,横亘在艾泽拉斯的躯体之上,也横亘在每一位英雄的心头。
短暂的休整被无情的地鸣终结,世界的创伤已清晰可见。贫瘠之地的巨大裂谷,如同一声来自地底的丧钟,宣告着预言中的灾变不再是理论,而是正在发生的现实。艾伦·斯托姆必须整合他的团队,面对这个比巫妖王更加庞大、更加根本的威胁。他体内的圣光与手中的影之哀伤将如何共处?维琳的知识、莱拉尔与自然的联结、布雷恩的勇气,又将在这场颠覆世界的灾难中扮演怎样的角色?联盟与部落脆弱的和平是否能在灭顶之灾前维持?白银之辉,这曾在诺森德冰原上闪耀的光芒,是否能在天崩地裂、元素狂怒的新时代,继续照亮前路,为艾泽拉斯指引未来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