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味人间》最后一期的录制现场,没有选在任何名胜古迹或星级厨房,而是定在了林晚晚那座经过数月修葺、如今已焕然一新的老宅庭院里。暮色四合,晚风带着栀子花的甜香和厨房里飘出的缕缕炊烟,将整个院子笼罩在一片温馨而朦胧的光晕中。几盏暖黄色的灯笼挂在屋檐下,镜头扫过,是围坐在长木桌旁的常驻嘉宾和本期特邀的几位德高望重的美食评论家、文化学者,他们的脸上都带着放松而期待的笑容。
直播已经进行了两个多小时,在线观看人数早已突破平台历史记录,弹幕密集得几乎看不清画面。但此刻,所有的镜头都对准了厨房门口。
林晚晚端着一个巨大的、古朴的陶制汤盆,步履平稳地走了出来。她穿着一件简单的亚麻质地连衣裙,腰间系着外婆留下的那条洗得发白的蓝印花布围裙,未施粉黛,头发松松挽起,几缕碎发垂在颈边,在灯笼柔和的光线下,整个人仿佛散发着一种温润如玉的光泽。那不是明星的耀眼光芒,而是一种由内而外的、沉静而强大的气场。
“让大家久等了,”她将汤盆小心地放在长桌中央,声音清越,带着一丝劳作后的满足,“这是今晚的最后一道菜,也是我想和大家分享的一个故事的结尾,或者说,是一个新的开始。”
汤盆揭开,没有预想中的热气奔腾,只有一股极其沉稳、醇厚、仿佛凝聚了山川湖海精华的奇异香气,如同有形之质,缓缓弥漫开来。那不是任何一种刺激的香,而是一种让人一闻之下,便觉心神宁静,口舌生津,仿佛每一个味蕾都被温柔唤醒的底蕴之香。
镜头推近,汤色清澈见底,宛如上好的琥珀,汤底沉着几块炖得酥烂但形状完整的肉块,隐约可见几片菌菇和一抹翠绿的葱花,看似简单至极,但那汤色和香气,却让在场的几位老饕瞬间坐直了身体,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这汤……”一位以舌头刁钻着称的美食家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这香气……层次太丰富了,我竟然分辨不出用了哪些香料?但又不像是任何高汤的浓腻,奇哉!”
林晚晚微微一笑,拿起汤勺,为每位嘉宾盛了一小碗。“这道汤,我叫它‘山海一味’。用的就是这后山常见的山泉水,山里跑的走地鸡,河边挖的野山菌,还有……一点点,我自个儿琢磨的‘心意’。”
她的话说得含蓄,但直播间的弹幕却再次爆炸。
【来了来了!晚晚的玄学时间!】
【每次她说“一点点心意”,我就知道要放大招了!】
【这汤看着好普通,但为什么我隔着屏幕都流口水了!】
【赌五毛,这汤喝完肯定又有神奇效果!】
汤碗送到每位嘉宾面前,就连一向注重形象、浅尝辄止的顶流顾景舟,此刻也顾不上风度,拿起小瓷勺,轻轻舀了一勺,吹了吹,送入口中。
一瞬间,他的动作顿住了。
镜头捕捉到他脸上极其细微的表情变化——从好奇,到品尝瞬间的瞳孔微缩,再到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全身心都被熨帖了的放松和震撼。他没有立刻说话,而是又舀了一勺,这次,他闭上了眼睛,细细品味。
不止是他,长桌旁的所有人,在喝下第一口汤后,都出现了短暂的静默。没有夸张的赞叹,没有浮夸的表情,只有一种沉浸在极致美味中的专注和享受。那位美食家甚至眼角微微湿润,低声喃喃:“这……这才是食物的本味啊……洗尽铅华,返璞归真……”
直播间的观众急得抓耳挠腮。
【说话啊!到底什么味道!】
【急死我了!看顾影帝这表情,肯定是好喝到升天!】
【求口播描述!我想象力不够用了!】
就在这时,林晚晚没有看弹幕,而是抬眼望向庭院外沉沉的夜色,目光似乎穿透了时空,轻声说道:“食物,不只是果腹之物,更是一种记忆,一种传承,一种连接天地的语言。最顶级的食材,或许不在深山远海,而就在我们身边,需要一颗安静的心去发现,需要一份虔诚的意去烹调。”
她的话语通过麦克风清晰地传达到每一个观众耳中。与此同时,在凡人不可见的维度,仙界直播间的光幕上,弹幕也在飞速滚动,内容却与人间截然不同:
【妙啊!此汤竟暗合‘道法自然’之意!】
【以凡俗之物,引动一丝天地灵机,此女悟性当真了得!】
【玄宸尊上,您这位‘有缘人’,怕不是要走上食修之道了?】
【啧啧,看她这架势,是要在凡间立下‘味之道’的根基?】
林晚晚自然看不到仙界的评论,但她能感觉到,随着这道“山海一味”的完成和分享,她体内那股由仙界资源和自身感悟凝聚而成的、微弱却坚韧的“气”,似乎与这片土地、与眼前这些品尝她食物的人,产生了一种更深层次的共鸣。她并不知道,这在修仙界,被称为“立道之基”的雏形。
人间直播间里,终于有嘉宾从美味中回过神,激动地开始描述自己的感受,词藻华丽,却总让人觉得隔靴搔痒。而更多的观众,则被林晚晚刚才那番话深深触动。
【说得太好了!突然想回家好好做顿饭了。】
【这才是我们该追的星!传播的是正能量和文化!】
【晚晚已经不是单纯的美食主播了,她是个生活哲学家!】
【路转粉了,这种沉静的力量太打动人了。】
节目在一种意犹未尽却又圆满的氛围中接近尾声。主持人做着最后的总结,感谢着各方。林晚晚安静地站在一旁,看着眼前喧闹而又温馨的场景,看着远处黑暗中自家老宅轮廓,心中一片平静。
她知道,《寻味人间》的结束,对她而言,是一个阶段的落幕,更是另一个更广阔天地的开启。仙界的机缘是种子,而人间的烟火,才是让它生根发芽、开花结果的土壤。
她微微侧头,目光似乎无意间扫过院角那棵茂盛的桂花树阴影处。那里空无一人,但她仿佛能感觉到一丝极淡的、熟悉的清冷气息。
玄宸。
他来了吗?还是只是她的错觉?
林晚晚唇角弯起一个几不可察的弧度,转身,走向那群还在热烈讨论的嘉宾之中。
桥,已经架起来了。而路,正在她的脚下,向着未知而令人期待的前方,延伸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