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
张起灵的身体，僵在原地。
那两个字，像是一道从未听过的咒语，在他的灵魂深处回响。
压在他血脉里，记忆里，乃至每一个细胞里的那座大山，真的消失了。
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感，席卷了他的全身。
不是卸下背包的轻松。
而是被禁锢在水底百年的人，第一次浮出水面，呼吸到了空气。
那些模糊的，破碎的，不断被遗忘又被强行记起的记忆片段，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清晰。
从他记事起，在无数个黑暗斗室里的训练。
第一次执行任务时的鲜血。
族人的期望与麻木。
进入青铜门后的孤寂。
一次又一次的失忆，一次又一次地从零开始，去寻找一个连自己都说不清的答案。
所有的一切，都变得完整了。
他不再是一个符号，一个职责，一个不断重复程序的工具。
他成了一个完整的，“人”。
张起灵缓缓抬起头，看向林渊。
那双曾经淡漠如古井的眼睛里，翻涌着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剧烈的情绪。
震撼。
茫然。
还有一丝……感激。
这个男人，用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方式，斩断了他与生俱来的枷锁，给了他新生。
“小哥！”
“你……你没事吧？”
屏障外，吴邪的声音里充满了担忧和不确定。
王胖子也瞪大了眼睛，看着张起灵，又看看林渊，脑子彻底成了一团浆糊。
张起灵的目光，从林渊身上移开，落在了吴邪和王胖子的脸上。
他看到了他们脸上毫不掩饰的关切。
那不是对一个“族长”的敬畏，也不是对一个强大战力的依赖。
而是朋友对朋友的，最纯粹的担心。
张起灵的嘴角似乎动了一下，但最终还是没有笑意。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
眼神，却不再是隔着一层看不见的冰。
就在这时，林渊随手抛出了掌心那团跳动的数据光球。
光球划过一道弧线，轻飘飘地落向张起灵。
“我对它没兴趣。”
林渊的语气，还是那样的平淡，仿佛扔掉的只是一块碍事的石头。
“但它是这里的最高权限。”
“用它，把这里清理干净。”
张起灵下意识地伸出手，接住了那团光球。
入手冰凉，却又仿佛与他的血脉有着某种奇异的共鸣。
这就是……张家的“宿命”？
是控制着这座古楼，也控制着历代族长的，最高程序？
……
与此同时。
隐秘的山洞内。
解连环面前的所有仪器，都在疯狂地闪烁着刺眼的红光，发出尖锐的警报声！
“报告！‘平衡器’核心被摧毁！”
“报告！心魔阵彻底失效！”
“报告！所有机关失去控制！”
“权限……最高权限被夺走了！我们的控制被强制切断了！”
一个又一个绝望的报告，从各个频道传来。
解连环的脸色，从暴怒，到惊疑，最后变成了一片死灰。
完了。
全完了。
他最大的依仗，张家古楼的控制权，在短短几分钟内，就被那个未知的变数，彻底瓦解！
他身旁，几个一直隐藏在阴影中的人，也走了出来。
他们的脸上，带着和解连环一样的震惊与恐慌。
“大势已去。”
其中一个领头的人，声音沙哑地开口。
“不能让他们活着出去！更不能让楼里的东西落到他们手上！”
解连环的眼中，闪过一丝最后的疯狂。
他猛地转身，打开了一个布满复杂线路的金属箱。
箱子的中央，是一个红色的，带着保护盖的按钮。
“启动最终方案！”
解连环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尖利。
“引爆所有‘种子’！把整座古楼，连同他们所有人，一起埋葬在这湖底！”
他要用汪家耗费数代人埋藏在古楼结构各处的“病毒”，引爆整个建筑，和入侵者同归于尽！
……
古楼核心大厅。
张起灵握着那团光球。
他没有丝毫犹豫。
转过身，在吴邪和王胖子震惊的注视下，将那团光球，按向了石台中央那个复杂光阵的核心。
“小哥！”
吴邪惊呼出声。
然而，预想中的献祭和毁灭，并没有发生。
光球触碰到控制台的瞬间，便如水滴汇入大海，悄无声息地融入了进去。
“嗡——！”
整座石台猛地亮起，无数道数据流组成的蓝色光芒，从石台冲天而起，瞬间笼罩了张起灵的全身。
张起灵闭上了眼睛。
他的大脑，却在这一刻，接入了一个无比宏伟，无比浩瀚的“网络”。
张家古楼。
这座庞大到超乎想象的青铜建筑，不再是冰冷的墙壁和通道。
在张起灵的“视野”里，它变成了一幅由亿万数据流构成的立体结构图。
每一条能量回路，每一个机关节点，每一块青铜砖瓦的材质构成，都以最清晰，最直观的方式，呈现在他的脑海中。
他，成为了这座古楼的“游戏管理员”。
拥有了神一般的权限。
几乎是瞬间，他就在这庞大的数据结构中，发现了无数个不和谐的，带着恶意的红色“斑点”。
那些“斑点”像是一个个恶性肿瘤，深深地植根在古楼最脆弱的结构节点上。
它们是外来的“病毒代码”。
此刻，这些病毒代码正在被同时激活，即将引发链式反应，从内部引爆整座建筑。
是汪家。
张起灵的眼中，闪过一丝彻骨的冷冽。
如果是以前的他，面对这种局面，或许只能选择启动格式化，与这里同归于尽。
但现在，不一样了。
他不再被“宿命”束缚，他的思维，他的意志，第一次获得了绝对的自由。
他的意识，在这片数据的海洋中高速穿梭。
如同一位最顶级的网络安全专家，降临到了一个简陋的局域网。
汪家那些自以为隐蔽的，耗费了数代人心血布置的后手，在他的眼中，是那样的粗劣，充满了破绽。
“清除。”
一个念头。
张起灵的意识化作一道无法阻挡的数据洪流，精准地冲刷过其中一个结构节点。
那个即将被引爆的“病毒”，连同所有相关的后门程序，瞬间被抹除得干干净净。
“锁定。”
又一个念头。
他顺着病毒被激活时留下的微弱数据痕迹，进行了反向追踪。
那条数据链，跨越了岩层和湖水，精准地指向了山林深处的某个坐标。
一个又一个。
张起灵的意识在古楼的源码空间中，展开了一场无声的，单方面的屠杀。
他精准地定位着汪家埋藏的所有“病毒”。
然后，删除。
锁定。
再删除。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丝毫的迟滞。
……
山洞内。
解连环掀开保护盖，脸上带着同归于尽的狰狞，狠狠地按下了那个红色的起爆按钮！
“死吧！都给我死！”
他嘶吼着。
一秒。
两秒。
三秒。
预想中，从地底传来的剧烈震动，没有出现。
仪器上，代表着自毁程序启动的信号，也没有亮起。
什么都没有发生。
解连环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手中的起爆器，又一次，用尽全身的力气按了下去！
还是没反应。
起爆器，就好像一个廉价的塑料玩具。
“怎么回事？为什么没有反应！”
旁边一个汪家人惊恐地叫喊起来，疯狂地敲击着面前的电脑。
“不行！所有后门都被关闭了！我们的权限被清除了！”
“他……他在反向追踪我们的位置！”
“我们的物理位置暴露了！”
解连环的大脑，一片空白。
就在这时。
山洞内，所有通讯设备里，都传出了一阵轻微的“滋滋”声。
紧接着。
一道冰冷的声音，通过古楼的广播系统，回荡在每个人的耳边。
“游戏结束了，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