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到了神。
这是黑眼镜脑海中唯一的念头。
“啪嗒。”
那副硕大的黑色墨镜，从他的鼻梁上滑落，掉在泥地里，溅起一点污秽。
一副从未被外人见过的，始终在笑，却没有任何温度的眼睛，彻底暴露在空气中。
此刻，那双眼睛里再无玩世不恭。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癫狂的，灼热的兴奋。
他死死盯着林渊的背影，嘴唇微微翕动，用一种如同梦呓般的声音，喃喃自语。
“原来……”
“‘终极’的答案，不是一个东西，而是一个……活着的‘神’。”
这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到了旁边的吴邪和王胖子耳中。
“神你妈个头。”
王胖子总算从那碎了一地的世界观里，捡回了自己的舌头。
他拍了拍吴邪的肩膀，声音干涩，结结巴巴地说道。
“天……天真，咱渊哥这……这气场，比小哥那什么麒麟血，牛逼了不止一个档次啊！”
吴邪没有回答。
他的心脏在狂跳，但涌起的却不是兴奋，而是一股更深的寒意。
眼前的景象，早已超出了他对力量的认知。
这不是武功，不是秘术，这是更高维度的生命，对低等生物的绝对支配。
林渊，离“人”这个概念，又远了一步。
车队里，那些幸存的雇佣兵，已经彻底傻了。
他们手中的枪械，无力地垂下。
脸上的表情，从最开始的惊骇，迅速转变为无法理解的敬畏，最后，定格为一种狂热的崇拜。
他们看着那个站在万蛇之前的背影，就像沙漠里的旅人看见了神迹。
“扑通！”
之前那个气势汹汹的张秃子，双腿一软，竟然直接从驾驶室里滚了出来，跪倒在泥浆里。
他朝着林渊的方向，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他身后的那些雇佣兵，有样学样，纷纷放下武器，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找到信仰的虔诚。
他们彻底失去了与吴邪为敌的勇气，甚至连一丝不敬的念头都不敢再有。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林渊，对身后造成的轰动毫无感觉。
他的目光，穿透了层层叠叠的诡异植物，望向了蛇沼的最深处。
在那片区域，有一个比这些鸡冠蛇庞大、精纯无数倍的“同类”气息。
那气息让他熟悉，又感到一丝微弱的排斥。
这让他冰冷的神性思维里，产生了一丝名为“期待”的涟漪。
就像食客在品尝过乏味的开胃菜后，对即将上桌的主菜，抱有了一点兴趣。
林渊缓缓转身，迈步向越野车走回。
他走过的地方，那些匍匐的鸡冠蛇，身体抖得更厉害了，头颅也埋得更深，仿佛多看一眼都是亵渎。
黑眼镜动了。
他迅速从那股狂热的震惊中挣脱出来，以一种从未有过的敏捷，快步冲到了吴邪的车旁。
他没有去看林渊，而是用那双灼热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吴邪。
“吴老板。”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无法抑制的颤抖和激动。
“我的雇主是谁，不重要了。”
“汪家给的钱，也不重要了。”
黑眼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语气变得无比郑重。
“我追寻的东西，和他们不一样。我找的不是长生，是‘终极’。”
他指了指刚刚坐回车里的林渊。
“而他，就是‘终极’本身，或者说，是最接近‘终极’的存在。”
“我们重新做个交易。”
黑眼镜的语速极快，逻辑却异常清晰。
“我帮你，解决所有麻烦，包括这片沼泽，包括可能出现的汪家人。”
“我的经验，我的人，我所有的情报，都归你调动。”
他的眼神里，透着一股赌徒般的疯狂。
“我只有一个条件。”
“让我跟着你们，让我……近距离观察他。”
这番话，让吴邪瞬间明白了一切。
黑眼镜这种人，无利不起早。
而林渊展现出的“神迹”，就是这世界上最大的“利”。
吴邪看了一眼重新闭上眼睛，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的林渊，又看了看眼神灼热的黑眼镜。
他知道，自己没有拒绝的资格，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他需要黑眼镜的能力和情报。
“好。”
吴邪点了点头，声音很冷静。
“暂时合作。”
“成交！”
黑眼镜咧嘴一笑，这次的笑容里，少了几分玩世不恭，多了几分如愿以偿的畅快。
他捡起地上的墨镜，重新戴上，遮住了那双骇人的眼睛，转身对着那群还跪在地上的雇佣兵吼道。
“都他妈跪着干什么？等蛇给你们发工资？”
“所有人，上车！检查车况和装备！我们有新的向导了！”
“是！黑爷！”
张秃子等人如蒙大赦，动作麻利地爬回车里，看向吴邪他们这辆车的目光里，充满了敬畏和顺从。
原本的敌意和警惕，此刻已经变成了绝对的服从。
不费吹灰之力，林渊就用一次“气息展示”，将这支精锐的雇佣兵队伍，彻底收编成了探路的炮灰和后勤。
车队重新启动。
这一次，再没有任何阻碍。
那条由万蛇让出的道路，始终保持在车队前方。
车队两侧，无数鸡冠蛇匍匐在泥沼中，像最忠诚的卫兵，护送着它们的君王巡视领地。
整个队伍在蛇群的“护送”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向着蛇沼深处快速推进。
周围的景色飞速倒退，沼泽的湿气和腐臭味越来越浓。
大约一个小时后，黑眼镜的声音从电台里传来。
“所有人注意，减速。”
车队缓缓停下。
前方，出现了一片相对干燥的开阔地。
地上散落着一些早已腐朽的帐篷支架，锈迹斑斑的罐头盒子，以及一些被淤泥半掩盖的、破烂的行军设备。
一片废墟。
黑眼镜从头车上跳了下来，走到那片废墟前，用脚踢开一个生锈的铁桶。
他回头看向跟过来的吴邪和王胖子，语气恢复了些许懒洋洋的调调。
“吴老板，对照一下你的地图。”
“如果我没记错，这里就是当年陈文锦那支考古队，留下的第一个营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