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降落在长白山脚下最大的城市机场。
舱门刚一打开,一股几乎能把人血液冻住的寒气就灌了进来。
王胖子打了个哆嗦,从包里翻出那件加厚的军大衣,把自己裹成了一个球。
“这鬼地方,真他娘的不是人待的。”
他一边系扣子,一边骂骂咧咧。
此时已是深秋,北方的天黑得早,才下午四点,天色就已经灰蒙蒙一片。
机场外,满目萧瑟。
枯黄的树干在寒风中摇曳,远处连绵的山脉已经被白雪覆盖了顶端。
四人没有停留,直接坐上了前往火车站的出租车。
按照解雨臣的安排,他们要搭乘一趟代号为“雪国”的老式绿皮火车。
那是唯一能深入长白山腹地,直达边境小镇的公共交通工具。
火车站不大,却异常拥挤。
候车大厅里充斥着各种方言,空气中弥漫着劣质烟草和泡面混合的味道。
背着蛇皮袋的民工,扛着猎枪的本地人,还有穿着鲜艳冲锋衣的游客,挤作一团。
吴邪找了个角落的位置,把行李堆在中间。
他压低了帽檐,视线在人群中快速扫过。
这里是进山的必经之路,也是各路牛鬼蛇神汇聚的地方。
“看出什么了?”
王胖子凑过来,手里抓着一把刚买的瓜子。
吴邪微微抬了抬下巴,指向左前方几个穿着羊皮袄的壮汉。
“那些人,不是本地猎户。”
王胖子顺着方向看去。
那几人虽然穿着打扮很土气,但坐姿笔挺,虎口处有厚厚的老茧。
那是常年握枪或者练家子才会有的特征。
“练家子。”
张起灵不知何时站到了吴邪身后,冷冷地吐出三个字。
吴邪又看向另一边。
一群戴着金丝眼镜,斯斯文文的人正围坐在一起,脚边放着几个巨大的银色金属箱。
箱子上没有任何标识。
“那些人说是科考队的,但装备太精良了。”
吴邪收回视线,声音很低。
“而且他们搬箱子的时候,下盘极稳,一看就是受过专业训练。”
这趟列车,看来并不太平。
汪家的触手,恐怕已经伸到了这里。
林渊坐在一旁的塑料椅上,闭目养神。
周围的嘈杂仿佛与他无关。
对他来说,这些所谓的“各方势力”,不过是餐桌上还没上齐的配菜。
“呜——”
汽笛声响起,检票口的大铁门被拉开。
人群蜂拥而入。
四人随着人流挤上了火车。
车厢内设施陈旧,座位上的绿色人造革已经磨得发白,车顶的风扇吱呀作响。
他们买的是软卧包厢,环境相对好一些。
刚一安顿好,王胖子就坐不住了。
“你们歇着,胖爷我去探探路。”
他揣着两包好烟,晃晃悠悠地出了包厢门。
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正是他发挥社交牛逼症的最佳场所。
吴邪坐在铺位上,翻看着霍仙姑送来的那份地质报告。
窗外,景色飞速倒退。
城市的光亮逐渐远去,取而代之的是无边无际的黑暗旷野。
张起灵抱着刀,靠在上铺,一动不动。
林渊则坐在窗边,看着外面漆黑的夜色,不知在想什么。
过了一个多小时。
包厢门被推开,王胖子带着一身酒气和烟味钻了进来。
他脸红扑扑的,显然喝了不少。
“打听到了!”
胖子把门反锁,一屁股坐在下铺,拧开一瓶矿泉水猛灌了几口。
“隔壁有个跑山货的倒爷,喝了两两猫尿,嘴就没把门的了。”
吴邪合上文件。
“说什么了?”
“两件事。”
胖子竖起两根手指,神神秘秘地压低声音。
“第一,最近天池那边不太平。说是好几个游客看见水里有大家伙,比船还大,一口就能吞掉一头牛。”
“当地人都传,那是水怪又要出来吃人了。”
吴邪皱了皱眉。
天池水怪的传闻由来已久,多半是以讹传讹。
但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难保不是有人在故意制造恐慌,封锁消息。
“第二件呢?”
胖子的表情变得古怪起来。
“第二件更邪乎。那倒爷说,半个月前,有进山的猎户在大雾天里迷了路。”
“等雾散了,他们看见前面的山坳里,有一座发着光的宫殿。”
“那宫殿悬在半空中,跟海市蜃楼似的,还能听见里面传出唱戏的声音。”
发光的宫殿?
唱戏的声音?
吴邪心里咯噔一下。
云顶天宫。
难道它已经显现了?
一直看着窗外的林渊,忽然转过头来。
“水怪。”
他重复了这个词,语气平淡。
王胖子一愣,随即反应过来。
“渊哥,您是说那个大家伙?”
“听着肉挺多。”
林渊给出了一个朴实无华的评价。
王胖子嘴角抽了抽。
得。
在林爷眼里,什么千年水怪,那都是储备粮。
夜渐渐深了。
列车在崇山峻岭间穿行,车轮撞击铁轨发出有节奏的“哐当”声。
窗外开始飘起了雪花。
车厢里的温度越来越低。
吴邪毫无睡意。
他把那张军用地图铺在小桌板上,借着昏暗的壁灯,仔细研究着上面的路线。
那几个红笔标注的地点,像几只猩红的眼睛,盯着他。
突然。
笃笃笃。
包厢门被人轻轻敲响了。
很有节奏的三声。
车厢里瞬间安静下来。
张起灵猛地睁开眼,手已经按在了黑金古刀的刀柄上。
王胖子也从铺位上弹了起来,抄起了枕头底下的工兵铲。
这么晚了,会是谁?
乘务员?
不可能,乘务员不会这种点来查票。
吴邪给胖子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别冲动。
他走到门口,并没有马上开门。
“谁?”
门外沉默了几秒。
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清冷,干练,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是我。”
吴邪愣了一下。
这个声音,他太熟悉了。
他回头看了林渊一眼。
林渊依旧坐在窗边,连头都没回,似乎早有预料。
吴邪深吸一口气,伸手拉开了包厢的插销。
哗啦。
门滑开。
一张精致而冷漠的脸出现在门口。
阿宁。
她穿着一身灰白色的专业极地登山装,头发高高束起,显得利落而强悍。
在她身后,站着两个身材高大的外籍雇佣兵,面无表情,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车厢里的气氛瞬间紧绷到了极点。
王胖子手里的工兵铲已经举了起来,随时准备拍下去。
阿宁并没有在意胖子的敌意。
她的视线越过吴邪,落在包厢最里面的林渊身上。
停留了一秒。
然后,她重新看向吴邪。
“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吴邪堵在门口,没有让开的意思。
“这大半夜的,孤男寡女不太方便吧。”
他冷冷地回了一句。
对于这个数次坑害过他们的女人,他没有任何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