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斯法罕城有个老织工,名叫马赫穆德,手指关节肿得像核桃,织出的地毯却总歪歪扭扭,图案里的孔雀长着乌鸦的嘴,雄狮的尾巴像条蛇。他常对着毛线团叹气:“怕是这辈子都织不出块像样的毯子了。”
这天他去旧货市场买毛线,在个瞎眼老婆婆的筐里摸到个毛线团,红得像石榴汁,绒线里还缠着几根金丝,摸上去暖烘烘的,像是揣了只小太阳。老婆婆说:“这线是我女儿织嫁妆剩下的,五文钱你拿去吧,它会给你带好运。”
马赫穆德把毛线团抱回家,放在织机旁。夜里他做了个梦,梦见自己织出块地毯,上面的孔雀开着屏,羽毛上的花纹会随月光变颜色,雄狮踩着云朵跑,嘴里还叼着串葡萄。醒来时,他发现毛线团滚到了织机上,抽出的线头自己缠成了朵小玫瑰。
“活的?”他揉了揉眼睛,毛线团突然“咕噜”滚到他手边,蹭了蹭他的指尖,像是在撒娇。“我叫莱拉,”一个细弱的声音从线团里钻出来,“原是位公主的陪嫁线,她去世后,我就成了这模样,能织出人心想的东西。”
马赫穆德的手抖起来,赶紧架起织机,跟着梦里的样子织。莱拉的线像有灵性,他的手指刚动,线就自己穿过经纬,孔雀的羽毛渐渐成形,真的会随着窗外的月光变颜色,蓝的、绿的、紫的,看得他眼睛都直了。
天亮时,地毯织好了小半块,路过的邻居探头看,惊得张大嘴:“马赫穆德,你这是被天使附了体?”他摸着毛线团笑:“是它帮我的。”莱拉“咕噜”转了转,像是在害羞。
打这起,毛线团成了马赫穆德的“灵感泉”。
有回宰相的管家来定做地毯,说要织幅“狩猎图”,狮子得张着血盆大口,羚羊要吓得瘫在地上。马赫穆德觉得太凶,可不敢说。夜里莱拉突然滚到他枕边,让他做了个梦:图里的狮子叼着朵花,羚羊在旁边吃草,猎人放下弓箭,正给小狮子喂水。
“这样行吗?”他问莱拉。线团“咕噜”跳进织机,抽出的金线织出朵白玫瑰,落在狮子的爪子旁。管家来取货时,本想发火,可看着那温顺的狮子,突然红了眼:“我儿子总怕狮子,这下他该敢看了。”给的工钱比说好的多了一倍。
马赫穆德把多的钱分给了瞎眼老婆婆,老婆婆摸着钱笑:“我就说它会找个好人。”莱拉在他兜里“咕噜”响,像是在点头。
城里有个绣娘叫扎赫拉,眼睛越来越模糊,快看不清丝线的颜色了,她的小女儿总哭,说再也看不到娘绣的凤凰了。马赫穆德听说了,抱着毛线团去看她,莱拉突然滚到扎赫拉手里,抽出根金线,在她掌心绣了只小凤凰,金光闪闪的。
扎赫拉的眼睛突然亮了亮,说:“我好像能看见点影子了。”莱拉又抽出根绿线,缠着她的指尖转,她拿起针线,竟绣出片完整的凤凰羽,颜色比以前还鲜亮。“是这线团在帮我!”扎赫拉喜极而泣,小女儿抱着毛线团,把脸埋在上面蹭,说“暖暖的,像太阳”。
麻烦找上门时,马赫穆德刚织完幅“星空图”,星星是用莱拉的金线织的,夜里会发光。国王的侍卫突然闯进来,说国王要这幅地毯,不给就抓他去坐牢。“这是给扎赫拉治病的钱!”他死死抱住织机,莱拉突然“啪”地裂开,金线像活蛇一样窜出来,缠住侍卫的脚,把他们绊倒在地上,一个个摔得屁股朝天。
“邪门了!”侍卫们爬起来就跑,连剑都忘了拿。马赫穆德赶紧把线团拼好,莱拉的金线少了几根,看着蔫蔫的。“对不起,连累你了。”他摸着线团掉眼泪,莱拉“咕噜”滚到他手背上,蹭掉他的泪,像是在说“没事”。
扎赫拉用“星空图”换了位名医,眼睛彻底好了,她绣了件金线披风送给马赫穆德,上面的凤凰嘴里叼着个毛线团,跟莱拉一模一样。马赫穆德把披风铺在织机上,莱拉的线突然变得格外鲜亮,织出的地毯越来越美,连波斯的商人都来抢购。
有天夜里,莱拉突然变得很轻,像团棉花。“我要走了,”她的声音越来越弱,“金线快用完了,能遇到你,我很开心。”马赫穆德抱着线团,眼泪落在上面,线团突然“咕噜”滚到织机上,把最后几根金线织成了朵玫瑰,落在地毯中央。
第二天早上,毛线团不见了,只有那朵金线玫瑰留在地毯上,永远不会褪色。
马赫穆德的织毯越来越有名,人们说他的地毯能让人做美梦,梦里有会笑的狮子,会唱歌的孔雀,还有团暖暖的红毛线。扎赫拉的女儿总缠着问:“那毛线团真的会织梦吗?”马赫穆德指着地毯上的玫瑰笑:“它织的不是梦,是心里的光。只要心里亮堂,织出的东西就会发光。”
风从织坊的窗缝钻进来,吹动地毯上的丝线,“沙沙”响,像是莱拉在唱歌,又像是在说,她从未离开,就在那些会发光的金线里,在每个温暖的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