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毛记不住声音,却能记住织它时,母亲手心的温度——那种温度,正是戳破谎言的钥匙。
断墙后的空间比预想的还要窄,弯腰钻进去时,额头蹭到了挂满蛛网的砖块,灰尘簌簌地往衣领里落。无扶着墙喘气,他手背上的疤痕仍在发烫,微光映出前方嵌在墙体内的铁盒——盒身贴着焚城特有的暗红色火漆,摸上去硬得硌手,还带着松脂的焦香。这味道让我恍惚了一瞬,想起小时候偷玩父亲书房火漆时的气味,那时他还没一把火烧了那间书房。
“当心。”我伸手去抠铁盒边缘,指尖刚触到火漆,忽然想起侍女那会吸记忆的银网,动作不由一滞。无却比我更快,用没受伤的右手直接按上盒盖。疤痕贴紧的刹那,火漆“咔”地一声裂开——不是被蛮力破坏,而是那道光顺着火漆的纹路渗了进去,像一把钥匙轻轻转开了锁。
铁盒里铺着层发黄的旧棉絮,上面静躺着一本皮面日志,扉页早已泛黄,边角卷曲得像被水反复浸过。最引人注目的是夹在日志里的那团灰羊毛——正是无一直揣在口袋里的那团。此刻它紧贴着纸页,竟渐渐浮出淡金色的字迹,笔触像是母亲用毛笔写的,还带着未干墨迹特有的晕染:“红夫人不是真人,是我用自己的记忆缝制的容器。她要面具,是想吞噬我的残忆,成为‘完整的林晚’。”
“容器?”无的手指轻触羊毛,字迹忽然晃动,化作一段模糊的影像:母亲坐在实验室里,手持银针,正将一缕缕光絮——像是记忆的实体——缝进一个空茫的人形轮廓中,旁边摆着和我手中一模一样的面具。影像只持续了几秒便消散了,无的脸色更加苍白:“我想起来了……妈说过,她要做一个‘能装下所有善念记忆’的容器,可怎么会变成红夫人?”
外面的喊杀声骤然逼近,是焚城士兵的动静。我一把将日志塞进怀里,刚要拉无躲藏,铁盒就被人一脚踢开——父亲的副官举着长矛堵在门口,身后跟着十余名士兵,他们手中的燃烧瓶正冒着黑烟,瓶里翻滚着黑色的记忆絮,正是第215章见过的那种污染记忆。
“少主!”副官的声音冷得像冰,“城主有令,交出面具和日志,饶你们不死。否则这废墟里的每一块砖,都得烧起来!”他挥手示意,士兵立刻将燃烧瓶向我们掷来。我抽刀劈开飞来的瓶子,碎瓷片溅在腿上带来刺痛,但刀身映出的画面更让我心惊——是父亲,他站在焚城城墙之上,手持一张北极地图,对着空气低语:“夜儿,我烧书房不是毁灭证据,是为了藏住冰魄的线索。只有北极冰原的冰魄,能救无的记忆。”
“冰魄?”无突然抓住我的手腕,他的疤痕指向铁盒底层,那里藏着一张折得皱巴巴的地图,边角还沾着几点羊毛的灰絮,“我妈的日志里提过……冰魄不仅能延续记忆,还能……找到空白池!”
副官见我们不为所动,脸色陡然阴沉,从腰间掏出一只骨哨吹响,刺耳的声音在废墟中回荡:“城主有令!放出噬忆者!宁可让它们吞了这两个人,也绝不能让他们落入红夫人手中!”
远处传来噬忆者此起彼伏的嘶吼,越来越近,仿佛有无数只正朝这里涌来。我攥紧地图,怀里的日志贴着心口,羊毛仍在微微发烫,像母亲的手轻轻按在胸前。无的疤痕突然转向废墟之外,指向红夫人马车所在的方向。车帘后那道冷光依然可见,我明白要么与副官硬拼,要么就得赌红夫人那句“冰魄换面具”是真心——可父亲的话语仍在刀身中回荡,我到底,该相信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