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安观察着林玦的表情，斟酌道：“这些人背信弃义，为了一己私欲就肆意诬陷朝廷官员，若是轻罚，恐怕……”
“我都明白。”林玦接口，脸色重新变得严肃，“按照律法，该怎么样就怎么样，我不会插手。”
顾安不动声色松了口气，转身对待命的众暗卫命令道：“按照律法，诬陷朝廷官员者，均杖一百。扰乱民心，妨碍救灾，罪加一等，再判流二千里。”
“至于常州知府。”他眼中闪过一丝杀意，“直接在这里当场斩杀，本王倒要看看，还有谁敢再犯！”
几位暗卫随令而动，当场从城里的衙门找出打人用的板子和砍头用的大刀。
常州知府当场被按在土地上，一把刀架在他脖子上，暗卫手起刀落，也就眨眼的功夫，他的脑袋便咕噜噜滚到一旁等待挨板子的人身上，瞬间引起一片充满恐惧的尖叫。
同知被这一幕几乎要吓得晕厥，指着正在擦拭脸上血迹的暗卫，颤巍巍道：“现在可是上午！好歹也要等到午时，你就不怕被鬼魂缠上吗？”
暗卫莫名其妙的看他一眼，那双冷漠的眼睛仿佛在说：杀你就杀你，还用得着挑时间？
同知平生第一次遇到这种真正从死人堆里磨炼出来的人，只是被看了一眼，就被那里面的血腥气吓得噤了声。
他本能的缩在一边，远离那些可怕的暗卫，不经意间刚好和知府死不瞑目的眼睛对视，浑身打了个冷战，仿佛透过这颗脑袋看到了未来的自己。
打板子的人太多，需要十个人十个人打，没轮到的人就在旁边看着，吓晕过去就泼醒了，逼着他们看清楚他们未来的下场。
一开始还有人庆幸自己没那么快挨打，然而在这种精神压迫下，很快就有人意识到先被打才是一种幸运。
“大人饶命啊大人！”
“大人我知错了，我就是猪油蒙了心才会被这个狗官骗了，大人我不是故意的啊！”
“我上有老下有小，大人我不能被流放啊，林大人您行行好，再救我一次吧。”
“打一百板子我会死的！我真的会死的！大人您救救我啊！救救我！”
求饶哭嚎声响彻天空，夹杂着板子落在肉上的声音，声声让人心颤。
林玦像是没听见，对身后的百姓温和道：“今天打扰大家了，这边的事都已经结束，各位都回去吧。”
众人面面相觑，没一个人动脚，一双双眼睛担忧地看着林玦，刘妍站在最前面，绞尽脑汁地想安慰的话。
“林大人，您别伤心，他们就是一时没想清楚，被罚也是活该，您可千万别放在心上。”
“我真没事。”林玦笑了笑，催促道：“都回家吧，别在这儿挤着了。”
说罢见众人还是不动，林玦索性领头进了城，顾安嘱咐完让玄一把知府当众斩首以儆效尤后，匆匆跟上去。
林玦进了城，却没有回落脚的药材铺，反而往城墙边上的几栋小屋走去，顾安终于忍不住了，快走几步拦在他面前，眉眼间浮动着怒火。
“哥哥，你就没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林玦脚步一顿，不敢直视他，“什么？”
“什么？你问我什么？”
顾安被气笑了，脸上的表情说不清是生气还是心疼。
“你为什么要故意跟着黄知府他们走？你知不知道如果你真的去了，至少也会脱层皮才能回来，那些人最擅长屈打成招，审讯的手段连玄一都要甘拜下风，你就不怕自己没了命吗！到底是什么事值得你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顾安激动的大喊，胸膛跟着起起伏伏，林玦心虚地垂着脑袋，小声辩解，“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身手，大不了我打晕他们溜回来就好了。”
“你别转移话题，你知道我不是问这个。”顾安冷冷道。
林玦发现自己竟然真的有点害怕顾安这个样子，讨好地去拉他的手，发现顾安没躲开心里稍稍安定了，低声道：“水坝那边的事不是一直进展不顺，我就想打入他们内部看看能不能找到些线索。”
他眼见着顾安听完这话又要生气，赶紧补充道：“不过我也没打算真进监狱里走一遭，等跟他们走了，我会在马车上就把人打晕搜身，搜不到自己就回来了，真的。”
林玦努力睁大眼睛，让顾安看到自己的真诚。
顾安被他这么看的一点气都撒不出来了，忽然拉起林玦的手，在他手指上用力咬了一口，闷声道：“哥哥，我说过你可以多信任我，依赖我一点。”
“我信任你啊，也依赖你，毕竟，毕竟我们现在是那种关系嘛。”
林玦不太自在的糊弄过了那几个字，诚恳道：“正是因为这样，我才想多为你做一点事。”
“但是你平安，对我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顾安看着林玦手指上属于自己的牙印，声音透出不自知的痛苦。
“哥哥，我有时候真的觉得自己永远不了解你，为什么你总是能毫不犹豫地为了别人牺牲自己呢，你就不能多在乎一点自己吗，明明你才是最珍贵的。”
林玦哑然，另一只手抬起轻轻抚摸顾安的脸庞，看到他泛红的眼睛，忍不住凑过去和他贴了贴额头。
轻声道：“对不起，我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哥哥每次都这么说。”
顾安抱怨似的说道，却没有拒绝林玦安抚的亲近，沉默一会儿，他不太情愿道：“我知道哥哥是担心水坝的事，担心百姓受苦才会兵行险招，我不是因为这个才生气的。”
林玦忍不住笑了，用力蹭了蹭对方的脸颊，喟叹道：“顾安，能跟你相遇，我真的很幸福。”
顾安身体僵了僵，不知想到什么，开心之余又萦绕着挥之不去的忐忑，犹豫半天也没敢问他们现在到底是什么关系。
他垂眸，藏下眼底翻涌的不安和渴望，僵硬地转移话题。
“哥哥刚才准备去哪儿？”
林玦表情咻地僵住，声音弱下去，眼神躲闪但还是老实交代。
“黄知府拿出的血书上有甄家的盖印，我就想去找甄琪那儿查清楚。”林玦心虚地笑笑，“顺便，也肃清一下城里的叛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