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昊拿着证据副本，径直走向省长赵劲松的办公室。走廊尽头，高长河的秘书正拿着手机低声快速说着什么，看见齐昊过来，眼神一闪，匆匆挂断电话。
“齐组长，省长正在会客，您有预约吗？”赵省长的秘书礼貌地拦住了他。
“事情紧急，关系到北钢重组和全省稳定，我必须立刻见省长。”齐昊语气坚决，扬了扬手中的文件袋，“这是刚刚获取的关键证据。”
秘书犹豫了一下，显然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请您稍等，我进去通报一声。”
几分钟后，秘书出来，面色凝重：“省长请您进去。不过，高副省长也在里面。”
齐昊心下了然，推门而入。果然，高长河正坐在赵劲松对面的沙发上，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赵劲松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看不出情绪。
“齐昊同志，什么事这么紧急？”赵劲松开口，声音平稳。
“赵省长，高省长。”齐昊微微颔首，将文件袋放在赵劲松的办公桌上，“工作组刚刚获得了确凿证据，证明龙腾集团与鼎晟资本存在非法关联交易和利益输送，意图在北钢重组中侵吞巨额国有资产。这是部分核心数据，包括资金流向和股权代持协议。”
高长河猛地站起来，声色俱厉：“齐昊！你无组织无纪律！拿着一些道听途说、来历不明的东西，就想污蔑领导干部？我看你是疯了！”
“高省长，”齐昊毫不畏惧地迎上他的目光，“证据的真伪，一查便知。鼎晟资本的实际控制人，是您的妻弟。通过龙腾与鼎晟的关联交易，至少有超过十亿的国有资产被标记为‘不良资产’，准备以低于评估价三成的价格剥离出去。这笔钱，最终流向了您在海外留学的儿子所控制的一个基金会账户。需要我念出账户号码吗？”
办公室内死一般的寂静。高长河的脸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他指着齐昊，手指微微颤抖，却一时说不出话来。
赵劲松省长缓缓拿起那份文件，快速翻阅着，越看脸色越沉。最后，他“啪”地一声合上文件，目光如炬地看向高长河：“长河同志，这你怎么解释？”
“诬陷！这是赤裸裸的诬陷！”高长河强自镇定，但额角渗出的细密汗珠出卖了他，“赵省长，您不能听信他一面之词！这是他们精心设计的圈套！那个张帆，死得不明不白，谁知道是不是有人杀人灭口又伪造证据！”
就在这时，赵劲松桌上的红色保密电话急促地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眉头紧锁，接起了电话。
“喂，我是赵劲松……老领导，您好您好……”赵劲松的声音保持着恭敬，但眼神却瞬间变得复杂起来，他听着电话，不时地看向齐昊和高长河。
“……是，我知道这件事影响很大……嗯，改革要大胆，也要稳妥……明白，我们会慎重处理，确保大局稳定……好的，老领导您保重身体。”
放下电话，赵劲松沉默了片刻，办公室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高长河的嘴角不易察觉地勾起一丝弧度，带着挑衅看向齐昊。
“齐昊，”赵劲松终于开口，声音带着一丝疲惫，“证据我先留下。这件事，牵扯太大，已经不是简单的经济问题。需要上报省委常委会，甚至可能惊动中央。”
“赵省长！”齐昊心头一紧。
赵劲松抬手制止了他：“工作组的工作，暂时告一段落。你辛苦了，先回去休息，等待组织安排。在这期间，未经允许，不得对外透露任何关于此案的信息。这是纪律！”
齐昊明白了。来自京城更高层的压力，已经通过刚才那个电话施加了下来。赵省长需要时间权衡，也需要履行程序。但这“休息”和“等待”，无异于给了高长河喘息和反扑的机会。
“是，我服从组织安排。”齐昊深吸一口气，敬了一个礼，转身离开了办公室。他能感觉到背后那两道目光，一道冰冷刺骨，一道复杂难言。
齐昊被变相停职的消息，像风一样传开了。工作组原地解散，成员各回各单位。龙腾集团那边迅速行动起来，开始更加肆无忌惮地清理痕迹。之前聚集在省委门口的北钢职工，也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民间舆论领袖”引导，开始打出“不要折腾，我们要吃饭”、“支持龙腾，尽快复工”的横幅。
孙正清和周敏秘密来到齐昊的临时住所，三人的脸色都异常凝重。
“他们动作太快了，我们控制的那个财务总监，被他们以‘精神疾病’为由，强行从指定监视居住点转去了精神病院，现在谁也接触不到。”孙正清一拳砸在墙上。
“省纪委内部阻力也很大，几位主要领导意见不一。高长河正在疯狂活动，据说他承诺摆平北钢这件事后，会动用关系帮几位即将到龄的常委解决待遇问题。”周敏的语气充满了担忧，“齐昊，你现在很危险。他们把你视为最大的障碍。”
齐昊站在窗边，看着楼下街道上那几个明显是来监视他的陌生面孔，眼神锐利：“他们越是这样，越说明他们怕了。张帆用命换来的证据，绝不能就这么被埋没。”
“可是赵省长那边……”孙正清欲言又止。
“赵省长有他的难处和考量。”齐昊转过身，“但反腐没有禁区，打虎不留退路。这条路走不通，我们就换一条。”
他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几乎从未主动联系过的号码。那是他在中央党校学习时，那位中央纪委研究室的李教授留给他的私人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才接通，李教授的声音带着一丝睡意：“喂？”
“李教授，我是齐昊。很抱歉这么晚打扰您。”齐昊的声音沉稳而清晰，“边西省北钢集团的案子，遇到了巨大的阻力，关键证人非正常死亡，调查工作被叫停，主要调查人员被监视软禁。对方能量很大，触角可能伸得很高。我手里有确凿证据，但现在……通往北京的正常渠道，可能已经被重点关注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随即李教授的声音变得无比清醒和严肃：“情况我了解了。你把核心证据做成摘要，通过‘特殊渠道’传给我。记住，要快，要确保绝对安全。剩下的事情，我来办。”
“特殊渠道”是李教授在党校时教给他的，一种利用内部保密系统，绕过常规层级直接传递绝密信息的方式。
挂掉电话，齐昊立刻行动起来。他和孙正清、周敏三人，在确保没有被监听的情况下，将最核心的证据材料扫描、加密，通过一个极其隐秘的节点发送了出去。
做完这一切，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接下来的两天，是暴风雨前最令人窒息的平静。高长河那边似乎胜券在握，开始在各种场合宣扬龙腾方案的优势，并暗中推动省委常委会尽快就北钢重组进行表决。对齐昊的监视依然存在，但暂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第三天下午，情况骤然发生变化。
四辆挂着北京牌照的黑色轿车，悄无声息地驶入边西省委大院。车上下来十几名神情冷峻、动作干练的男子，他们径直走向省委大楼和省政府大楼的几个关键办公室。
同时，一队人马在孙正清的暗中引导下，直接扑向龙腾集团总部和那家藏匿财务总监的郊外疗养院。
省委常委会会议室的大门被推开，为首一名中年男子亮出证件：“中央纪委、国家监委联合调查组。高长河同志，请跟我们走一趟，配合组织调查。”
还在慷慨陈词的高长河，瞬间面如死灰，手中的钢笔“啪嗒”一声掉在桌上。
几乎在同一时间，齐昊住所楼下的监视人员被另一组突然出现的人控制带走。他的房门被敲响，门外站着两位来自中纪委的同志，态度客气但不容置疑：“齐昊同志，联合调查组已经进驻，赵劲松省长和调查组领导请您立刻去省委开会，协助说明情况。”
边西省的天空，在这一刻，彻底变了。
在联合调查组的雷厉风行下，盘根错节的利益集团土崩瓦解。龙腾集团被查封，王健龙等核心成员被捕。高长河及其妻弟等多名厅级以上干部被立案审查调查，牵扯出的案中案震惊全国。
北钢重组回到了正确的轨道，由一家实力雄厚、专业对口的中央企业接手，开始了真正意义上的转型升级。
一个月后，省委大礼堂。全省干部大会正在召开，中央组织部领导宣布了新的任命：鉴于原国资委主任刘之维同志到龄退休，任命齐昊同志为边西省国有资产监督管理委员会主任、党组书记。
台下掌声雷动。齐昊平静地坐在主席台上，目光扫过台下神色各异的同僚们。他看到了一些真诚的祝贺，也看到了一些掩饰不住的嫉妒和畏惧，更看到了许多重新燃起的希望。
散会后，齐昊走出礼堂，冬日温暖的阳光照在他身上。秘书快步跟上，低声汇报：“齐主任，下午两点，关于省路桥集团混合所有制改革的方案论证会，您是否参加？”
“参加。”齐昊拉开车门，动作没有一丝停顿，“通知相关处室，做好汇报准备。改革，一刻也不能停。”
车子启动，驶出省委大院，汇入车流。前方的道路，依然漫长，但方向，从未如此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