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边那场没下文的对话，像一块冰疙瘩砸下来，把苏念和李将来之间刚热起来的关系，瞬间冻回了冰点，甚至比之前更冷，冷得刺骨。
苏念几乎是逃着跑回宿舍的，反手锁上门，后背贴着凉冰冰的门板滑坐在地，眼泪再也忍不住，哗哗往下淌。
黑暗里，李将来那双眼睛反复在她眼前晃——从满是期待到慢慢冷却，再到后来那深不见底的探究，像慢镜头似的，一下下凌迟着她本就千疮百孔的心。
她把他伤透了。
她比谁都清楚。
他那么骄傲的人，放低姿态，近乎告白似的邀她一起闯未来，结果换来的，是她的眼泪和扭头就跑的狼狈。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她把脸深深埋进膝盖，压抑的哭声在安静的房间里回荡，全是绝望和恨自己的无力。
她恨自己的胆小，恨那个甩不掉的前世阴影，更恨这个说不出口的秘密——它像条无形的锁链，把她捆得死死的，眼睁睁看着幸福就在眼前，却连伸手碰一下的勇气都没有。
接下来的几天，苏念活得跟行尸走肉似的。她不敢去工作室，更不敢面对李将来。
她怕看到他冷冰冰的眼神，更怕看到他眼里要是还留着关切，那会让她更无地自容。
她把自己缩在壳里，用堆成山的作业和刻意的回避，逼着自己不去想那些糟心事，可心底的恐慌却越来越重——她总觉得，李将来不会就这么算了。
而李将来，熬过了最初的冰冷和不解后，确实没“算了”。
他没追问，没纠缠，却悄悄做了别的——他觉得苏念的反应太反常了，绝不是简单的害羞或犹豫，她心里一定藏着什么不能说的秘密，才会用逃跑来拒绝他。
所以他开始不动声色地调查，想弄清楚她到底在怕什么。
他脸上依旧是平时的平静，甚至比以前更沉默。
该上课上课，该去工作室就去工作室，推进“墨韵坊”项目时依旧高效得吓人，仿佛那天晚上湖边的一切，不过是场不值一提的梦。
只有他自己知道，每一次苏念刻意回避的眼神，都让他调查的念头更坚定。
周磊和另外两个团队成员，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
苏念学姐不再像以前那样天天泡在工作室，就算来了，也总是低着头，刻意躲开和李将来的眼神接触，连说话都绕着走。
而李将来，虽然依旧冷静地分配任务、解决技术难题，可周身那股低气压，简直能把活动室的温度都压下去好几度。
“喂，将来，你跟苏念学姐……没出什么事吧？”一次活动室里只剩他们俩，周磊忍不住凑过去，压低声音问，“这几天感觉怪得很。”
李将来敲键盘的手没停，眼睛还盯着屏幕，语气平淡得没一点起伏：“没事。专心做你的事。”
周磊碰了个软钉子，讪讪地摸了摸鼻子，不敢再问。但他心里门儿清，这两人之间，肯定出大事了。
这种刻意的回避和冷冰冰的平静，一直持续了快一周。直到周五下午，一个躲不开的工作节点，把两人又拉到了一起。
“墨韵坊”项目的前端核心页面要最终定稿，苏念负责的UI设计，有几个细节必须和李将来的后端数据结构确认清楚，还得现场联调。这是躲不过去的硬任务。
苏念磨磨蹭蹭到下午，实在没办法了，才抱着笔记本电脑，硬着头皮走进了活动室。
里面只有李将来一个人。他正对着电脑屏幕，眉头微微皱着，像是在调试一段难搞的代码。
听到开门声，他抬起头。
四目相对的瞬间，空气仿佛突然凝固了。
苏念的心脏猛地一揪，差点跳出来。她看到他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死水，没有任何波澜，就像在看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学姐。”他开口，称呼又回到了最初的疏离，声音平得像机器在说话，“坐吧。尽快核对一下接口参数。”
“好……好的。”苏念赶紧低下头，不敢再看他，快步走到离他最远的位置坐下，手忙脚乱地打开电脑。
接下来的时间里，活动室里只剩键盘敲击声、鼠标点击声，还有两人之间关于工作的、简短得不能再简短的对话，干巴巴的像在走流程。
“这个字段类型得统一。”
“用户状态的枚举值这里要加一个。”
“图片上传的接口返回格式，再确认一遍。”
李将来的每一句话都清晰、准确，不带半点多余的情绪。他这公事公办的态度，像一堵厚厚的墙，把苏念隔得远远的，连一丝靠近的机会都不给。
苏念机械地回应着，手里鼠标点着，心里却像泡在冰水里，一点点往下沉。
他连半点探究的意思都没有了，可这种毫无波澜的冷漠，反而让她更心慌——她总觉得，暴风雨要在后头。
就在核对快结束，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时，李将来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连续震动了几下，屏幕亮了起来，弹出几条微信消息的预览。
发信人的备注，赫然是——「房产中介-小王」。
苏念用余光瞥见那个名字，心里咯噔一下！
她根本不认识什么房产中介，李将来怎么会有中介的联系方式？！
一个可怕的念头像闪电似的劈进她脑子里——他在调查她！他肯定觉得她藏了秘密，所以偷偷查她的情况！
这个认知让她全身的血液瞬间冻住，指尖不受控制地发起抖来。
他查到什么了？是不是查到了她和宋晨的过往？还是查到了她家里的事？再查下去，她重生的秘密会不会被他发现？！
她猛地抬头，眼睛里满是惊恐，死死盯着李将来，心脏狂跳得快要冲出胸腔。
几乎是同时，李将来也看到了消息预览。
他敲键盘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伸手拿起手机，神色看着没什么变化，解锁后点开了对话框——这是他托人找的中介，想从侧面打听苏念的情况，毕竟她之前的反应太反常，他需要更多线索。
苏念的心跳一下停了，屏住呼吸，眼睛都不敢眨一下，死死盯着他的脸，想从上面找出一点蛛丝马迹。
李将来垂着眼看着手机屏幕，手指慢慢滑动。他的表情没任何变化，依旧是那副专注处理事情的模样，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可苏念却清楚地感觉到，活动室里的空气，在他拿起手机的那一刻，变得更稀薄、更让人窒息。
一股冰冷的压力，以他为中心，慢慢扩散开来，压得她胸口发闷，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他看到了什么？
中介跟他说了什么？
他是不是已经查到了什么线索？
无数个问题在她脑子里疯狂打转，恐惧像冰冷的藤蔓，死死缠紧她的心脏，让她几乎要晕厥过去。
李将来看完消息，没回复，只是把手机屏幕朝下，轻轻扣在了桌面上。
然后，他抬起头，目光再次落在苏念苍白得没一点血色的脸上。
那眼神，依旧平静。
可在那平静的表面下，苏念仿佛看到了汹涌的暗流，还有一种……胸有成竹的审视。
他肯定查到什么了。
他就是在调查她！
苏念张了张嘴，想找个话题岔开，想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可话到嘴边，却像被胶水粘住了似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李将来没再催着继续工作，也没立刻提手机的事。
他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她，看着她脸上藏不住的恐慌和心虚，看着她像受惊的兔子似的、微微发颤的指尖，看着她眼底那层快要溢出来的慌乱。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语气听不出任何情绪，声音不算高，却像重锤似的一下下敲在苏念心上：
“学姐，”
“你好像，很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