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又恢复了之前的死寂。
我,不再挣扎了。
我也,不敢再挣扎了。
我像一只,被彻底拔掉了所有利爪和獠牙的、可怜的困兽将自己死死地囚禁在了这名为“清晖院”的、华丽的牢笼里。
我将自己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照顾那两个,同样让我心力交瘁的小祖宗身上。
试图用这种日复一日的、足以将我所有精力都彻底榨干的忙碌,来麻痹自己那颗早已千疮百孔的、冰冷麻木的心脏。
而那个男人也像是,早已对我这个卑微的、可笑的“玩物”失去了所有的兴趣。
他,再也没有来过。
一次,都没有。
仿佛之前那些暧昧的、疯狂的、足以将我所有认知都彻底颠覆的纠缠都只是一场我一个人自作多情的,荒唐的梦。
这样,也好。
我在心里自嘲地,对自己说。
这样至少,我还是安全的。
我的儿子和我的婆婆也,还是安全的。
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
在我将那两个同样,被这诡异的氛围折腾得疲惫不堪的小祖宗都哄睡了之后。
我才会,像个找不到家的游魂悄无声息地回到自己那冰冷的偏房。
然后从那早已松动了的、不起眼的床板底下拿出那个我早已用一块破旧的、洗得发白的粗布,包裹了一层又一层的小小的布包。
布包里是我那,少得可怜的积蓄。
和一双早已被我亲手,丢弃在地上的、沾满了尘土的虎头鞋。
我一遍又一遍地用自己那早已不再光洁的、甚至还带着几分因为常年的劳作而,微微粗糙的袖口极其极其认真地擦拭着。
仿佛,是在擦拭一件最珍贵的、最易碎的稀世珍宝。
小石头…
娘的,小石头…
你,还好吗?
你有没有,想娘?
有没有因为娘的不告而别而偷偷地,哭?
滚烫的、充满了无尽的思念和心碎的泪水不受控制地一滴一滴地砸在了那早已,冰冷的、小小的虎头鞋上。
也砸在了我那颗,早已被思念和愧疚给彻底啃噬得千疮百孔的心脏上!
可,我忘了。
这世上有一种平静是暴风雨来临前最是可怕的,宁静!
而那场足以将我和我身后那个,同样早已成为了“众矢之的”的男人都彻底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的更恐怖的风暴却正在我所不知道的地方悄无声息地酝酿着!
这天下午。
天气,阴沉得像是要塌下来一般。
我正心力交瘁地,处理着那两个又因为抢夺一块桂花糕而打得不可开交的小祖宗。
突然!
一个管事的婆子领着一个,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打着好几个补丁的粗布衣裳的、看起来老实巴交的、陌生的老婆子走了进来!
“温姑娘”那管事婆子一脸的公事公办“这位说是,您在三槐巷的‘邻居’有要事找您。”
邻居?!
我的心,猛地一颤!
我颤抖着抬起了那颗早已,重如千斤的头颅!
我看着那个,同样一脸惶恐的、局促不安的、正用一双充满了敬畏和害怕的眼睛偷偷打量着我的老婆子!
那张布满了风霜的、黝黑的脸上,写满了只有最底层的、老实巴交的庄稼人才会有的那种深入骨髓的质朴和…
憨厚!
我的心,瞬间就放下了一半!
也瞬间,就提到了嗓子眼!
“温温姑娘…”
那婆子,在看到我的那一刹那!
那双本就充满了敬畏和害怕的浑浊老眼里瞬间就迸射出了两道,骇人的、不敢置信的亮光!
她“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
“您…您真的是我们三槐巷的,那个温家的婉儿?!”
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带着,浓浓的哭腔!
“姑娘!你家里出大事了!你婆婆托我,给你带了封信啊!”
家信?!
轰!
我的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轰然炸开了!
我整个人,都傻了!
我,像一个疯子!
我不顾一切地就从那,冰冷的石凳上冲了过去!
我一把,就抓住了那个婆子的胳膊!
“你说什么?!我婆婆?!她…她怎么了?!小石头呢?!我的小石头呢?!”
我的声音,尖利得连我自己都觉得陌生!
“哎哟!姑娘!你…你先别急!你先看看信!看看信啊!”
那婆子,被我这疯狂的举动给吓得脸都白了!
她连滚带爬地从那早已被浆洗得看不出本来颜色的、破旧的怀里掏出了一封皱巴巴的、甚至还带着一丝,外面世界独有的、泥土气息的信纸!
我颤抖着,接过了那封信!
我迫不及待地,打开了那封信!
那字迹,歪歪扭扭!
果然!
果然和我婆婆,之前请人代笔的一模一样!
我的心,猛地一沉!
我一个字,一个字地往下看!
信上说小石头前几日,还好好的!
还,吵着闹着要找娘!
可,不知怎么的!
就在,三天前的夜里!
突然就,染了恶疾!
高烧不退!
浑身抽搐!
嘴里,还不停地说着胡话!
请了好几个大夫都说,是中了邪!
开了好几服药都,不见好转!
眼看着就,就不行了!
不行了…
不行了…
这三个字像三道,最是恶毒的、毁天灭地的惊雷狠狠地劈在了我的天灵盖上!
我手里的信纸再也,握不住!
“啪嗒”一声,飘然落地!
我的脑子里,“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
我,什么也听不见了!
也,什么都看不见了!
我的眼前,只剩下一片血红的、绝望的黑暗!
不!
不!
我的小石头!
我的儿子!
他不能死!
他不能死!
我,要去救他!
我必须立刻,马上就出府!
我,像一个疯子!
我,不顾一切地就朝着王府的大门冲了出去!
我不知道一张,天罗地网已经为我悄然张开!
我只有一个念头——
我的儿子,快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