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的空气清新湿润，带着泥土和草木的芬芳。
谭韫航和顾言并肩走在通往校外公寓的小径上，谁都没有说话，只有脚步声和怀里小猫细微均匀的呼噜声交织，形成一种奇异的安宁。
来到谭韫航位于学校附近的高级公寓，顾言站在门口，看着光洁如镜的地板和简约却价值不菲的家具，脚步有些迟疑。
他怀里的包裹动了动，小猫似乎醒了，在外套里发出轻微的喵呜声。
“进来吧，没关系。”谭韫航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平静无波，仿佛只是邀请一个普通的同学。
顾言这才迈步进去，动作依旧带着几分拘谨。他环顾四周，公寓和他想象中一样，整洁、空旷、缺乏生活气息，像是一个精心设计的样板间。
“先把小猫放下，我去找点东西。”谭韫航示意他将小猫放在客厅柔软的沙发上。
顾言依言，小心翼翼地将包裹着小猫的外套放在沙发一角，解开。
小橘猫探出毛茸茸的小脑袋，怯生生地打量着这个陌生的环境，一双琥珀色的大眼睛里还带着些许惶恐。
谭韫航很快从厨房找来了一个干净的浅碟，倒了些温水，又拿出之前那个小面包，掰得更碎些，放在另一个碟子里，一起端到小猫面前。
小猫警惕地嗅了嗅，终究抵不过饥饿，小心翼翼地舔舐起温水，然后开始小口吃起面包屑。
看着小猫安稳下来，两个人都松了口气。
“它好像没什么大碍，就是饿坏了，有点着凉。”顾言观察着小猫，轻声说道，这是他进入公寓后说的第一句话。
“嗯。”谭韫航应了一声，目光也落在那个小生命上，“明天带它去宠物医院做个全面检查。”
顾言点了点头，这是必要的。
一时间，两人又陷入了沉默。只有小猫舔水、吃东西的细微声响。
“给它取个名字吧。”谭韫航忽然开口，打破了寂静，他的目光从小猫身上移开，看向顾言。
顾言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谭韫航会提出这个建议。
他看向沙发上那只正在努力进食的小橘猫，它身上橘白相间的毛发因为刚才的擦拭显得蓬松了些，看起来就像一颗……
“橙子。”顾言几乎是脱口而出。说完他自己也怔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会说出这样一个简单甚至有些幼稚的名字。
谭韫航闻言，眼底极快地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他点了点头，语气依旧平淡：“橙子，不错。”
这个名字就此定了下来。
“橙子。”顾言低声重复了一遍，看着那只懵懂的小猫，唇角似乎极其微小地向上弯了一下，快得如同错觉。
谭韫航捕捉到了那个细微的弧度。这是他第一次，在顾言脸上看到如此接近于笑的表情，虽然转瞬即逝，却像投入冰湖的阳光，短暂地驱散了寒意。
第二天，谭韫航果然安排了司机，带着顾言和橙子去了市内最好的宠物医院。全套检查下来，橙子除了有些营养不良和轻微的体外寄生虫，并无大碍。
做了驱虫，打了疫苗，医生嘱咐好好喂养即可。
从医院出来，橙子似乎知道自己被救了，胆子也大了些，在猫包里好奇地东张西望。
“接下来怎么办？”顾言看着猫包里活泼了些的小家伙，问道，他的宿舍明确规定不能养宠物。
谭韫航似乎早就考虑好了这个问题，他看向顾言，语气是商议式的，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我的学生会办公室有一个小的休息隔间，平时很少有人去，可以把橙子暂时养在那里。”
这无疑是一个完美的解决方案，学生会办公室环境安静，谭韫航作为会长可以随时照看，也避免了带回顾言宿舍或谭韫航私人公寓可能带来的不便。
顾言看着谭韫航，眼神复杂。
他没想到对方会考虑得如此周到，甚至愿意将一只流浪猫养在自己的办公区域。这完全颠覆了他对谭韫航那种高高在上、不染尘埃的固有印象。
“好。”顾言没有理由拒绝，他点了点头，“我会负责照顾它。”
于是，橙子正式入驻了圣樱学院学生会会长的办公室。
谭韫航让人在休息隔间里放置了舒适的猫窝、食盆、水盆和猫砂盆。顾言则用他兼职赚来的钱，买了质量不错的猫粮和猫玩具。
接下来的日子，学生会办公室成了两人心照不宣的秘密基地。
顾言会在没课和兼职的空隙过来，给橙子添粮换水，清理猫砂，陪它玩一会儿。谭韫航则在处理公务的间隙，也会走到隔间门口，看着那只橘色的小团子在猫抓板上磨爪子，或者追着逗猫棒蹦跳。
橙子的存在，像一剂柔软的调和剂，让两人之间那种基于工作和价值的连接，悄然融入了更多生活化的温情。
顾言的话依旧不多，但在照顾橙子时，他会变得格外耐心和细致。
他会低声跟橙子说话，虽然内容无非是慢点吃、别抓沙发之类的简单语句，但那冰冷的声线会不自觉地放缓。
有一次，谭韫航甚至看到顾言盘腿坐在地毯上，用一根羽毛逗得橙子满地打滚，他低着头，额前碎发垂下，唇角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极淡却真实的笑容。
那一刻，午后的阳光透过百叶窗，正好落在顾言和橙子身上，勾勒出一幅温暖而宁静的画面。
谭韫航站在门口，没有进去打扰。他看着顾言脸上那罕见的、毫无防备的柔和，心中那份因攻略目标而靠近的初衷，似乎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他发现自己开始不自觉地期待每天在办公室看到顾言和橙子的时刻。那不仅仅是为了推进攻略进度，更像是一种精神上的放松和慰藉。这个认知让他微微蹙眉，但很快又被理智压下。
而顾言，也在这日复一日的相处中，对谭韫航的观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谭韫航不再是那个遥远而完美的符号，他会记得橙子喜欢的猫粮口味，会在橙子调皮打翻东西时，无奈地叹口气然后默默收拾，甚至有一次，顾言撞见谭韫航正对着在他文件上踩来踩去的橙子，用那清冷的嗓音，一本正经地教育：“橙子，这是重要文件，不能踩。”
那画面有种诡异的反差萌，让顾言几乎要忍俊不禁。
他们因为一只偶然救下的小猫，拥有了一个共同的、柔软的秘密。
在这个秘密空间里，身份地位的差距仿佛被模糊了，只剩下两个少年和一只猫，共享着一段静谧而温暖的时光。
当然，这一切并非毫无波澜。常明轩偶尔来学生会办公室找谭韫航时，会敏锐地察觉到空气中那丝不同寻常的、属于小动物的气息，以及谭韫航和顾言之间那种过于自然的默契。
他会皱起眉头，眼神在两人之间狐疑地扫视，但每次都被谭韫航用公事公办的态度挡了回去。
谭韫航能感觉到常明轩的不满在累积，但他无暇他顾，橙子像一条无形的纽带，将他和顾言拉得越来越近。
他能清晰地看到顾言心防的冰层在加速融化，那双黑眸在看向他时，虽然依旧没什么温度，却少了最初的警惕和排斥，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像是探究，像是困惑，又像是一丝连顾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依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