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市的连环杀人案正式告一段落，专案组解散。秦昊和谭韫航收拾行李，返回本市。
短短几天的“同居”生活戛然而止。回到各自原本的轨道，市局里恢复了往日的忙碌，但似乎又有哪里不一样了。
没有紧急案子压身，支队里的气氛轻松了不少。
秦昊又恢复了那副有点痞气的模样，和队员们插科打诨，偶尔路过法医中心门口，还会探头进去喊一嗓子“谭法医，忙呢？”，得到对方一个冷淡的点头或者“嗯”声后，才心满意足地晃悠走开。
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这种没什么实质内容的日常打招呼，已经成为一种习惯。
谭韫航也回到了解剖室和实验室两点一线的生活，严谨，安静，高效。
只是他偶尔会多泡一份药茶，放在桌上，而某个队长会极其自然地溜达进来，极其自然地顺手拿走喝掉，再极其自然地扔回一包零食作为“回礼”。
这天下班稍早，夕阳正好。秦昊伸了个懒腰，感觉连日来的疲惫需要一点烟火气来驱散。他没开车，决定随便逛逛，顺便解决晚饭。
走着走着，竟不知不觉逛到了那条熟悉的夜市街。粥铺的招牌在夕阳下闪着暖光。他脚步顿了一下，脑子里闪过某人苍白的脸和那双安静喝粥的手。他啧了一声，摇摇头，继续往前逛。
路过一家新开的甜品店，橱窗里摆着造型别致的蛋糕和泡芙。
秦昊对这种甜腻腻的东西向来敬谢不敏，脚步却没停，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
“先生，需要点什么？”店员笑容甜美。
秦昊看着琳琅满目的柜台，有点眼花，最后胡乱指了一个看起来最不甜腻的抹茶千层蛋糕：“就这个，打包。”
拎着精致的蛋糕盒子走出来，秦昊看着手里的东西，自己都觉得有点好笑。买这玩意儿干嘛？那个喝药茶的家伙估计也不爱吃甜的。
正想着，迎面差点撞上一个人。
“哎呀！”一声轻柔的惊呼。
秦昊反应极快地后退一步，手里蛋糕盒稳如泰山。抬头一看，是个很漂亮的年轻女人，穿着优雅的连衣裙，脸上带着些许受惊的表情。
“不好意思，没撞到你吧？”秦昊下意识露出他那招牌式的、带着点痞气的笑容，语气却还算诚恳。
女人看清他的脸，愣了一下，脸上迅速飞起两抹红晕，连忙摆手：“没，没有！是我没看路，该我说抱歉才对。”她的目光落在秦昊棱角分明的脸上和那身掩不住挺拔身材的便服上，眼神亮了一下。
“没事就好。”秦昊笑了笑，准备离开。
“那个。”女人却忽然叫住他，笑容有些羞涩，“请问一下，你知道这附近的‘时光咖啡馆’怎么走吗？我好像有点迷路了。”
秦昊对这片很熟，随手给她指了路：“前面路口左拐，走大概一百米就能看到。”
“太感谢你了！”女人笑得更加甜美，拿出手机，“方便加个微信吗？万一我又迷路了……”
这种搭讪方式，秦昊遇到过太多次。若是平时，他或许会笑着打个哈哈敷衍过去，甚至可能心情好就加了。
但今天，他看着她手机屏幕上跳出的二维码，脑子里却莫名闪过另一张没什么表情、却会在胃疼时微微皱眉的冷白面孔。
他晃了晃手里的蛋糕盒，笑容不变，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不好意思啊美女，有点急事。路很好找，肯定丢不了，再见。”
说完，不等对方反应，他长腿一迈，径直走了。留下那个漂亮女人站在原地，有些错愕地看着他毫不留恋的背影。
走出一段距离，秦昊才呼了口气。心里那点莫名其妙的别扭感消失了。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抹茶蛋糕，嗤笑一声：“秦昊啊秦昊，你他妈真是。”
他也不知道自己真是怎么了。
另一边，谭韫航并没有直接回家。他先去了一趟本市最大的进口超市。
【小七。】他在脑中呼唤。 【干嘛？！正关键呢！男主终于发现他老婆和他兄弟……】系统空间里，黄色兔子暴躁地抓着耳朵，眼睛死死盯着光屏。 【超市，有什么想吃的？】谭韫航推着购物车，穿梭在琳琅满目的货架间。 【！！！】小七瞬间丢开剧情，耳朵竖得笔直，【吃的？！炸鸡！薯片！巧克力！冰淇淋！那个限量的星空巧克力球！还有那个进口的蜂蜜黄油薯条！啊啊啊还有……】 它报菜名一样蹦出一大串高热量零食。 谭韫航面无表情，却依言将小七点名要的东西一件件放入购物车。虽然小七这个世界不能实体化，但投喂的习惯他并没忘记。
最后，他还特意去生鲜区挑了一些新鲜的山药和茯苓——养胃的食材。
结账时，看着那一大袋几乎全是零食的购物袋，连收银员都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似乎很难将眼前这个清冷俊美的男人和这些孩童气的零食联系起来。
谭韫航面不改色地拎着袋子走出超市。晚风拂过他耳垂上那枚极简的银色耳钉，泛起一丝冷光。他根据衣服搭配耳饰的小习惯，即使在这个世界，也保留着。
回到冷清整洁的公寓，他将零食单独放进一个柜子，那是专门留给小七的“贡品柜”。然后换上家居服，系上围裙，走进厨房。
他将买来的山药洗净去皮，切成小块，和淘洗好的小米、几粒红枣以及茯苓片一同放入砂锅中，慢慢熬煮。动作娴熟，姿态优雅，仿佛不是在厨房忙碌，而是在进行一项精密的实验。
粥在锅里咕嘟咕嘟地冒着泡，香甜温热的气息逐渐弥漫了整个冰冷的公寓，带来一丝罕见的烟火气和生活感。
他站在灶台前，看着袅袅升腾的热气，微微有些出神。想起那个强行给他揉胃的粗糙手掌，想起那碗夜市买来的小米粥，想起那人塞给他糖时别扭的表情。
他敛起眼中细微的情绪波动，关小火，让粥继续慢慢熬着。
窗外，城市的霓虹渐次亮起。
秦昊最终还是没有把那个抹茶蛋糕送出去。
他一个人坐在路边摊，就着烤串啤酒解决了晚饭，那个精致的蛋糕盒子被随意放在脚边，与周围喧闹油腻的环境格格不入。
他喝着啤酒，看着街上熙攘的人流，脑子里却没什么旖旎的想法。
反而莫名觉得，这烧烤摊的味道，似乎还不如某人熬的那锅苦哈哈的药茶闻着舒服。
“妈的。”他低声骂了一句，仰头灌下一大口啤酒，却压不下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空落感。
他拿出手机，划开屏幕，下意识地点开微信，找到那个备注为“谭法医”的、头像是一片空白的对话框。上一条消息还是几天前的工作交接。
手指在屏幕上悬停了半天，他最终什么也没发，又烦躁地把手机塞回了口袋。
同居那几天像一场短暂而清晰的梦。梦醒了，一切照旧，却又仿佛什么都不同了。
他好像有点习惯了身边有那么一个安静、整洁、事儿逼却又莫名让人安心的人在。
这种习惯，让重新恢复的独处，变得有点不得劲。
秦昊甩甩头，把这点莫名其妙的情绪归结于案件刚结束的戒断反应。
他三两口吃完剩下的烤串，结账起身，拎起那个孤零零的蛋糕盒，大步融入夜色之中。
而城市的另一端，谭韫航正坐在灯下，小口喝着自己熬的山药茯苓小米粥。粥软糯香甜，暖胃更暖心。
他面前的手机上，屏幕亮着，显示的正是和秦昊的聊天界面。
他知道，渔线已经放下，鱼儿正在周围游弋试探。
不急。
夜还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