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赣明轩”的招牌并不起眼，藏在一条颇有年代感的老街里。周围是修鞋铺、杂货店，空气中混杂着市井的生活气息。唯独这家店门口，一股霸道又浓烈的辣椒香气仿佛凝成了实质，隔着老远就往人鼻子里钻。红底金字的牌匾在夜色中透着几分古朴与自信。
店面不大，但里面却座无虚席，喧闹的人声和食物的香气交织在一起。几乎每桌的客人都吃得满头大汗，脸色通红，一边嘶嘶哈哈地吸着凉气，一边又停不下筷子，场面充满了奇特的矛盾感和市井烟火气。
“老板，还有包厢吗？”陈元站在门口，目光扫过那些食客桌上的菜品，眼神微微一凝。
一个系着围裙的中年男人闻声抬头，打量了他们一行五人，指了指楼上：“二楼最里面还有一间。”
“好，谢谢。”
包厢不大，但很干净。一张圆木桌，几把椅子，墙上挂着几幅赣省风景的水墨画。
“还挺雅致的。”丁晓曼环顾了一圈，满意地点点头。
众人落座，小李自觉地将摄像机架在角落，虽然不直播，但录制素材是他的本能。
“扫码点餐，挺方便的。”张雪拿出手机，对准了桌角的二维码。
几秒钟后，她“咦”了一声，把手机屏幕转向大家。
“你们看，这菜单有点意思。”
江语希和丁晓曼立刻把脑袋凑了过去，陈元和小李也探头看着。
只见电子菜单上，每一道标注了“辣”的菜品后面，都跟着两个小小的选项框。
一个写着“一般辣”。
另一个，则用加粗的鲜红大字写着——“赣州辣”。
“这……什么意思？”江语希眨了眨眼，满脸困惑，“难道辣还分地名？”
“我猜，‘赣州辣’就是本地正宗的意思？”丁晓曼猜测道。
陈元看着那三个字，嘴角却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这店家很有意思，这不是简单的辣度选择，这是一种自信，甚至是一种宣言。它在告诉所有食客：我们店的辣，是自成一派的，是需要被特殊对待的。
小李扶了扶眼镜，中午被辣出来的心理阴影还没完全散去，他看着那三个鲜红的字，喉结不自觉地上下滚动了一下。
“要不……问问服务员？”他小声提议。
“行，我来。”陈元按下了桌上的服务铃。
很快，包厢门被推开，一个看起来很年轻的服务员走了进来，脸上带着礼貌的微笑。
“几位好，请问有什么需要？”
陈元指了指张雪的手机屏幕，温和地问道：“你好，我们想问一下，这个‘一般辣’和‘赣州辣’有什么区别吗？”
服务员看了一眼，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微妙，甚至带着一丝过来人的善意提醒。
“是这样的，‘一般辣’是我们专门为了照顾外地的朋友，用香料和普通辣椒调整过的辣度，注重香辣。”
他顿了顿，深吸一口气，语气变得无比郑重。
“至于‘赣州辣’……那是我们用本地特产的‘三樱椒’和‘小米辣’，不加任何多余香料，纯粹用辣度来激发食材本味的炒法。如果平时不怎么能吃辣，我个人建议，最好不要轻易尝试。说句玩笑话，点‘一般辣’是吃饭，点‘赣州辣’，那叫挑战。”
服务员的语气很诚恳，没有半点夸张，就像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此话一出，包厢里的空气瞬间安静了。
小李的脸唰地一下就白了。他想起了中午那碗拌粉，那还只是街边小店，就已经让他溃不成军。现在这家店，可是本地人都认证的“魔鬼辣度”，甚至还贴心地分出了“游客版”和“本地版”。
这“赣州辣”三个字，此刻在他眼里，跟菜单上写着“通往地狱”没什么区别。
他第一个就怂了，弱弱地开口：“那……那要不咱们就点‘一般辣’吧？安全第一，安全第一。”
话音刚落，旁边的张雪就投来一个鄙视的眼神。
“怂什么！”她一拍桌子，短发都跟着颤了颤，“咱们是来干嘛的？不就是来探寻最地道的美食吗？来都来了，不尝尝正宗的‘赣州辣’，那不是白跑一趟？”
“点！必须点‘赣州辣’！”张雪的语气斩钉截铁，透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儿。
丁晓曼在一旁捂着嘴偷笑，眼里闪烁着唯恐天下不乱的光芒：“我同意雪姐的，来都来了，总要见识一下。”
“我也想试试！”江语希也举起了手，她似乎想用更极致的辣味，来驱散心里的那点阴霾，小脸上满是跃跃欲试的兴奋。
三个女生瞬间达成了一致。
小李求助似的看向陈元，希望这位主心骨能主持一下“公道”。
陈元看着三个兴致勃勃的女生，又看了看一脸“救救我”表情的小李，忍不住笑了。他心里清楚，这种纯粹靠辣椒本身提炼的辣味，后劲极大，对口腔和肠胃的冲击力远超麻辣和香辣。但他更不想扫了大家的兴。
“行，那就听你们的。”陈元一锤定音。
小李的脸瞬间垮了下来，仿佛听到了对自己的死刑宣判。
“好了，点菜吧。”陈元笑着安抚道，“咱们可以搭配着来，点几道‘赣州辣’的硬菜，再点几道不辣的压压惊。”
这个提议总算让小李找到了一丝安慰。
五个人凑在一起，很快就定下了今晚的菜单。
辣菜选了五道：小炒黄牛肉、黄豆鸡脚、莲花血鸭、青椒焖鲜鲍、油浸鱼。
无一例外，全部勾选了“赣州辣”。
不辣的菜点了两道，用来当做“避难所”：瑞金牛肉汤、客家酿豆腐。
点完菜，服务员再次确认道：“五道‘赣州辣’，确定吗？真的不再考虑一下？”
“确定！”张雪替大家回答了，语气里满是豪迈。
服务员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只是用一种“敬佩勇士”的眼神看了他们一眼，转身退出了包厢。
包厢里，大战前的气氛开始弥漫。
小李坐立不安，额头上已经开始冒虚汗了。
就在这时，陈元忽然朝他递过来一个眼神，嘴角微微动了动。
小李愣了一下，随即秒懂。
确认过眼神，是需要执行b计划的人。
他猛地站起身，捂着肚子，表情痛苦地说：“哎哟，不行了，中午吃太急了，我……我去趟洗手间！”
说完，也不等大家反应，他拉开门就一阵风似的冲了出去。
“他怎么了？”江语希不解地问。
“估计是紧张了。”丁晓曼一针见血地指出。
张雪则是不屑地撇了撇嘴：“胆小鬼。”
陈元笑了笑，没说话，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喝了一口水，心里却在默默给小李加油。
兄弟，组织上的希望全寄托在你身上了。
不到五分钟，包厢门再次被推开。
小李气喘吁吁地回来了，手里还提着一个沉甸甸的塑料袋。
他走到桌边，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中，把袋子里的东西掏了出来。
“砰”的一声，一盒足足有两升装的家庭分享版纯牛奶，被他重重地放在了桌子中央。
整个包厢安静了一秒。
“噗嗤——”
丁晓曼第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
“哟，李哥，你这上厕所还顺便去超市进货了啊？”
张雪看着那一大盒牛奶，也是哭笑不得，指着小李说：“你行啊你，‘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是给你玩明白了！”
江语希也笑得前仰后合，指着那盒牛奶说：“李哥，你这是准备拿牛奶当水喝吗？”
小李被她们笑得有点脸红，但他还是梗着脖子，理直气壮地说道：“我这是有备无患！战略储备！你们懂什么！”
他一边说，一边手脚麻利地给每个人都倒上了一大杯牛奶。
“都喝点，提前给胃里垫层保护膜！”
看着眼前这滑稽的一幕，陈元脸上的笑意更深了。这顿饭，看来注定会是一场硬仗。
就在这时，包厢的门被敲响了。
“您好，上菜了。”
服务员推门而入，端上来的第一道菜，正是那道小炒黄牛肉。
菜盘不大，但满满当当。鲜嫩的牛肉片被海量的红色、绿色小米椒和蒜片包裹着，几乎看不到肉的本色。
一股滚烫的热气升腾而起，其中裹挟的，是纯粹到令人头皮发麻的辛辣气味，瞬间充满了整个包厢，仿佛空气都变成了固体，狠狠地刺入每个人的鼻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