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士兵们脸上大多带着无法掩饰的惊恐,腿肚子都在发抖,队形也松松垮垮,许多足轻连武器都拿不稳,但至少人数上还凑合看。
“快!立刻派几个最快最机灵的骑兵,想办法冲出村子!去找多目大人和吉田大人,告诉他们我们这里遭遇大批敌军偷袭,情况万分危急!请求他们速速回援,快啊!”
野村对着身边的传令兵声嘶力竭地吼道,声音都带上了哭腔。这是他目前能想到的、唯一的救命稻草了。
几名骑兵慌忙翻身上马,在一片混乱和火光中,试图寻找火势较小、敌人尚未完全合围的方向冲出去报信。
与此同时,牛家村的进攻部队并没有急于一头冲进村子深处与北条军陷入混战。
他们在军官冷静的口令和旗号指挥下,在村子边缘停了下来,开始极其有条不紊地执行战术:一部分清理外围零散的、落单的北条士兵;另一部分则继续用火箭和火把,精准地点燃那些预先标记好的、易燃且能进一步制造恐慌和阻碍的建筑或草料堆;其余主力则保持阵型,缓缓推进,不断压缩野村残兵的活动空间,像熟练的猎人驱赶猎物一样,将他们逼向预设的屠宰场。
很快,一阵低沉、浑厚却极具穿透力的牛角号声从牛家村军队的后方某处响起——这是刘伯温事先约定的、代表某个阶段行动开始的信号。
听到这号角声,所有正在执行不同任务的牛家村士兵,仿佛瞬间被无形的线牵引,立刻停止了各自的行动。
他们放弃追击个别逃敌,停止放火,迅速脱离接触,然后以令人惊叹的速度和效率,如同溪流汇入大海般,向本阵指挥官所在的核心位置集结。
短短时间内,就在晒谷场东侧相对开阔的空地上,重新组成了一个更加厚重、肃杀、仿佛钢铁铸造般的严密军阵!
刀盾如墙,枪矛如林,弓箭手蓄势待发,一股冰冷而专业的杀戮气息扑面而来,与北条军那边的混乱惊恐形成了天壤之别!
野村看到对方这恐怖的纪律性、执行力和瞬间完成的阵型转换,不禁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感觉喉咙发干,手心冰凉,全是冷汗。
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这边:虽然人数似乎还稍微占点优势(他大概聚集了七百多人,对方看起来不到五百人),但自己这边士兵大多惊魂未定,像一群吓破胆的绵羊,装备更是参差不齐,许多足轻只有一杆劣质的竹枪和一件破旧的号衣,甚至有人赤着脚。
而对方,一看就是训练有素、饱经战阵的精锐!这质量上的差距,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但野村毕竟还占着人数优势,而且被逼到了绝境,求生和侥幸的心理最终占据了上风。他猛地拔出武士刀,刀尖指向对方那令人窒息的军阵,用尽全身力气,试图给自己和部下注入一点虚假的勇气:“不要怕!他们人少,我们人多!只要鼓起勇气,一鼓作气冲垮他们的阵型,胜利就属于我们!
勇士们!听着!杀敌最多者,升官,赏钱!决不食言!”
“升官!赏钱!”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北条士兵们,尤其是那些渴望改变命运的底层足轻和一些梦想着功名的低阶武士,听到如此诱人的承诺,眼睛瞬间红了。
暂时压下了心中的恐惧,发出一阵杂乱而疯狂的嚎叫,在野村和各级军官的驱赶下,乱哄哄地、毫无阵型可言地向着牛家村那钢铁般的军阵发起了绝望的冲锋!
后面的弓箭足轻也稀稀拉拉地开始放箭,试图提供微不足道的远程掩护。
然而,北条军的弓箭水准…实在是一言难尽,堪称战场喜剧人。
缺乏系统训练和极度紧张之下,大部分箭矢要么软绵绵地飞了一半就栽落在地,要么不知歪到哪里去了,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射了个寂寞”。
少数几个力气大点、稍微靠谱点的射手,射出的箭矢也大多无力地钉在了牛家村刀盾兵那坚固的盾上,发出几声沉闷的“哆哆”声,如同挠痒痒一般,毫无威胁。
看着眼前这群乱糟糟、嚎叫着冲过来的敌军,牛家村前线的军官面无表情,眼神冷冽,冷静地下达着简洁的命令:“刀盾兵!稳!”
“哈!”刀盾兵们发出一声低沉而整齐的闷吼,如同磐石般下沉重心,将盾牌死死顶在前方,肩并肩,构筑成一道真正的铜墙铁壁。
“长枪兵!刺!”
“杀!”长枪兵们看准敌人进入攻击距离,从盾牌缝隙中猛地协同刺出长枪!动作整齐划一,狠辣精准!
“噗嗤!啊——!”
“咔嚓!呃啊!”
冲在最前面的北条足轻,如同主动撞上了一堵布满锋利尖刺的巨大铁墙!
脆弱的竹枪轻易被折断或荡开,毫无防护的身体被锋利的长枪轻易刺穿、撕裂,惨叫声和骨骼碎裂声顿时响成一片,血腥味瞬间弥漫开来!
北条军这绝望的冲锋,就像汹涌的浪花拍打在亘古不变的礁石上,瞬间便粉身碎骨,只留下一地扭曲的尸体和痛苦呻吟的伤员。
少数几个较为勇武的北条武士,嚎叫着挥舞太刀,勉强格开刺来的长枪,试图近身搏杀,但他们很快就被更多配合默契的长枪围攻,或是被阵型侧翼专门负责保护的刀盾兵用刀偷袭下盘,仅仅比足轻多支撑了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也纷纷不甘地倒地身亡,他们的勇武在严谨的军阵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牛家村的军阵如同一台精密而高效的杀戮机器,踏着同伴和敌人的尸体,稳步地、不可阻挡地向前推进,每一步都伴随着北条军更加凄厉的惨叫和不可避免的溃退。
阵中的弓箭手则冷静地进行自由射击,精准地点杀着那些试图重新组织抵抗的北条基层军官和那些零星散乱、试图还击的弓箭手。
北条军那本就低落到谷底的士气,在看到同伴如同割草般倒下、勇武的武士也轻易战死之后,迅速滑向彻底崩溃的边缘。足轻们开始疯狂地畏缩不前,甚至不顾军官的呵斥和打骂,缓缓向后溃退。
野村急得满头大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声嘶力竭地大喊,声音已经完全嘶哑:“不准退,不准退!他们人不多,顶住!挤过去!挤也能挤垮他们!立大功者,老子直接保他晋升武士!赏钱翻倍!”
“武士”身份和巨额赏钱的诱惑,确实又一次短暂地压倒了部分足轻对死亡的恐惧,激发了他们最后的一丝疯狂。
一些足轻红着眼睛,发出野兽般的嚎叫,再次鼓起残存的勇气,准备做拼死一搏。
然而,就在此时,异变骤生!一个充满了极致惊恐和绝望、几乎不似人声的尖叫,从野村军阵的后方传来,瞬间压过了战场上所有的嘈杂:
“后面,大人,后面也出现了敌人!好多敌人,我们被包围了!彻底被包围了!”
野村猛地回头,循声望去。只见村子西侧和北侧,原本应该是他们后方和安全区域的方向,不知在何时,竟然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冒出了大量的牛家村士兵!
他们同样阵容严整,刀盾兵在前,长枪兵在后,旗帜飘扬,正沉默而快速地从背后,向着他们毫无防备的后背压迫过来!
“什么?!怎么可能?!他们从哪里冒出来的?!难道是是从地底下钻出来的吗?!”野村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所有的思维都停止了运转,彻底懵了。